八福晋
楚言病了。从潭柘寺回来的第二天,先是头疼嗓子疼流清鼻涕,然后开始咳嗽,想着大概是那天在人群中遭遇了感冒病毒,她没放在心上,只在太后那里请了假,也不怎么肯吃药。反正减轻症状的药品一样也没有,熬个十来天,靠身体的免疫能力自然能痊愈。谁知咳嗽越来越厉害,一拖十多天,常常咳得胸口痛喘不上气来。
可儿日渐慌张,楚言自己也着急起来。曾经有个室友,经历过差不多的事情,感冒引发支气管炎,拖了十多天,从病毒性的转成细菌性的,反反复复总不见好,后来用了抗生素,很快痊愈。可惜这里没有抗生素,也没有这些说法,弄不好被人当成肺痨,宫人最怕的就是生病,何况是痨病,能准她出宫修养还好,万一被扔在那个犄角旮旯自生自灭就糟了。
何九是个极小心的人,一听见她咳嗽,就把她从太后那边挪了出来,搬到花园里一处闲置的房舍,跟前只留了可儿服侍,连冰玉也不让常来探视。宫人生病不能请太医,然而隔两三天总会有太医进来瞧太后太妃,顺便就会被何七何九带过来看看她。
楚言也怕自己一病不起,老老实实喝下那一碗碗苦口刺鼻的中药,可这病去竟比抽丝还慢,每回闻见那药味就是一通咳,喝完药又是一通咳,看得可儿都对太医失去了信任,忍不住置疑:“不是说没大碍么,怎么还不见好?这药到底是止咳的,还是让人咳的?咳嗽没好不说,胃口也越来越差,这么下去都成美人灯了。”
楚言咳过一阵,一边拿帕子擦嘴,一边叹气:“兴许太医们在拿我试药呢。”
“真的?要不要告诉何总管,下回换一位太医?”
楚言看着这不禁逗的丫头大笑,岔了气又是一阵猛咳,慌得可儿又是倒水又是拍背,好容易好点,死性不改地继续戏弄小丫头:“能换谁?怪我从前太张狂,把太医院的全得罪遍了。哪想到如今,哎——”无聊啊,天天被关在这两间小房间里,除了窗外那点风景,就只有可儿富于变化的表情可看了。
可儿果然急道:“那可怎么办?姑娘还不是为了太后才会得罪他们,他们怎么能公报私仇?”
楚言突然想起听一个偏方:“你帮我弄点新鲜梨来,加川贝冰糖,隔水炖了。”
“管用么?”
“不知道。至少比这劳什子中药好吃。”
“可是,姑娘,这会子,上哪里弄梨呢?”
是啊,在这里,腊月里上哪里弄梨?楚言颓然地往后一靠:“那就没法儿了,听天由命,慢慢熬吧。”就是被流放到偏远农村,也比穿越到古代都市强啊!
没几天,十四阿哥居然带来一小篮的鸭梨,比不上新鲜的,可也算保存得不错。
楚言奇怪地看着献宝的十四阿哥:“好好的,十四爷拿这个来做什么?”
十四阿哥更奇怪:“不是你的丫头说你想吃冰糖炖梨么?八哥巴巴地寻了来,你倒忘了?”
可儿满心欢喜地接了过去:“是我说的,难为八爷费心。上回碧萼姑姑来看姑娘,问姑娘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说,姑娘正想吃冰糖炖梨。”
也不知是中药管用,还是川贝冰糖炖梨有效,十来天后,咳嗽渐渐好起来,饮食恢复正常,脸色也重新红润起来。时下已是正月,宫内各种例行的庆典,太后传下话,让她再好好静养一阵,别仗着年轻,一味莽撞,落下病根。
皇家有在正月里传喜事的习惯,八福晋怀孕的消息也传进了楚言养病的小屋。
一再对自己说,他们是合法夫妻,成婚多年,早该有个孩子,她没有权力要求他冷落妻子,为她守身,她也不在意这个,这是件好事,她也该为他高兴,可心中仍有止不住的酸意,一连两个晚上无法成眠。
不想看可儿担心的神情,也懒得再装样子,索性打发她出去找同伴玩耍,做了一套体操,又练了一会儿瑜伽,拿起一本书坐到窗前,不知发了多久的呆,竟然连一页也没有翻过去,明白过来,不由叹气,嫌屋里气闷,任性地把窗户大开,却也怕再生病,打开箱子找衣服,一眼看见面上那身宝蓝的骑装,更觉黯然,翻出一件羽绒服套上,开始对着窗外发呆。
窗外猛地出现一个人头,把她吓了一跳。
“快把窗户关上!才好了一点就吹冷风,回头再犯起来如何是好?”那人柔声催促着,见她呆呆地不动,只好进屋,抢过来,把窗户关好,又急忙把炭盆搬过来围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