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天里,黎阮帮着江慎给先前死在长鸣山的护卫收了尸,就安葬在那片他们战死的树林中。

剩下的时间,两人都在山里游玩。

这日是个晴天,早春时节的山风还带着点冷意,长鸣山上积雪消融,树木发出嫩芽。

“你要带我去哪儿……”

江慎天还没亮就被黎阮拉出洞府,神神秘秘说要带他去看什么东西。

长鸣山不算小,大大小小的山峰连绵不断,两人爬山爬了小半个时辰,什么也没看到。

“就快到啦。”黎阮牵着江慎的手,走了这么久,他依旧脚步轻快,没有半分疲惫的感觉,“就在前面。”

倒是江慎,在这早春的清晨,后背走出了一身薄汗。

他看着面前神清气爽的小狐狸,心下暗自决定,回了京城之后,得更加勤奋的习武练功才行。

不能总让小狐狸觉得他虚。

江慎这么想着,跟着黎阮穿过树林,对方终于停下脚步:“到啦。”

眼前视野骤然开阔。

这里是长鸣山诸峰的最高处。

山巅上还残留着少量积雪,他们来的时辰正好是日出前不久,太阳尚未升起,天边已隐隐泛起鱼肚白。

连绵的高山薄雾笼罩,万般静谧。

江慎笑起来:“起这么一大早,就为了与我看日出?”

“这里不好看吗?”黎阮道,“这里可是长鸣山观景最好的一处。”

“好看。”

离日出还有一点时间,江慎牵着他在崖边一块青石上坐下。青石边有一株被拦腰截断的枯树,树桩很粗,上头已经生满了青苔,应当有一些年头了。

江慎多看了两眼,便听黎阮道:“这好像是我害的。”

江慎一怔。

“这里离天空很近,是我每次渡雷劫的地方。”黎阮摸了摸那株枯树,“这棵树应该是被雷劫波及了,但我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渡劫太多次,对于过往的记忆非常混乱,这种小事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江慎牵过他的手,放到掌心里:“很疼吧?”

黎阮:“什么?”

“雷劫。”江慎温声道,“这树如此粗壮都被劈成这样,劈在你身上,不是更疼?”

黎阮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是挺疼的。”

每一道天雷都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打在身上犹如火烧一样疼,五脏六腑,筋骨皮肉,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可想要渡过雷劫,必须清醒的撑过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迄今为止,黎阮撑得最多的一次,是七十三道,就是上一次。

“不说这个啦,快日出了,你看。”黎阮指着天边。

两人说话间,天边显出一些淡淡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亮,颜色也越来越深,很快染红了大片天空。

黎阮眸光中映出朝霞的颜色,清透而澄澈。江慎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投向远方。

他的小狐狸平日里总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可活在这世上,怎么可能没有烦恼。他不过是擅长将那些不好的回忆都抛到脑后,就像现在这样。

在日出的瞬间,黎阮忽然牵着江慎站起身。

只见他抬手轻轻一挥,朝霞落到长鸣山上的同时,仿佛有一阵春风吹醒大地。

吹得树荫葱茏,百花盛开。

江慎怔然,回过头,黎阮头顶那株枯树也生出了新鲜的嫩枝。

枝条上缓缓绽放出淡粉的花朵,一簇又一簇。

黎阮眼底盛着笑意,还有一点得意。

“这才是我想带你看的。”黎阮道,“临别礼物,好看吗?”

他们相遇在最严酷的冬日,临别在万物复苏的早春。

他送了江慎满山春色。

江慎良久没能说出话来,他喉头干涩,许久才轻轻笑了下:“好看。”

“我很喜欢。”

“这是我一生中,见过最美的景色。”

他靠近了些,捧起黎阮的脸,偏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你也是。”

.

江慎和黎阮在山上从日出待到了快要日落。

天边红霞万丈,黎阮靠在江慎肩头,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喊他:“江慎。”

江慎:“怎么?”

黎阮:“你是不是该走了?”

江慎:“……好像是。”

“不是好像。”黎阮抬头指了指在他们头顶盘旋的黑鹰,面无表情,“这笨鸟在我们头顶飞了快一个时辰了,它真的好吵。”

江慎:“……”

黎阮道:“你别说这和你没关系,要是没关系我马上把它猎来吃了。”

当然是有关系的。

这黑鹰是许多年前朝中一位大臣送给江慎的礼物,这些年他一直交给自己一位贴身侍卫养着。那侍卫在他去赈灾时有别的任务没跟着他南下,因而也没在长鸣山截杀中出事。

后来江慎需要一个假身代替他去江南,便把任务选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