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子夜
夜,静如死。
整座天山都进入了沉眠。
床上的男子犹在熟睡,壁上的夜明珠散着淡淡荧光,映出幽暗的桌几。
密闭的室内忽然有风拂动,一个身影悄然出现,移近床边,俯看着俊美的睡脸。
或许是感觉到异样,沉睡中的人忽然睁眼,未及反应,纤手已先一步按上了要穴。
“是我。”熟悉的声音让他心下稍安,疑惑又悬起来,猝然间穴道受制,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你……”问话被一记刺痛打断。
迦夜翻开针卷,数十根粗细不等的金针赫然入目,她随手抽出,毫不迟疑的钉入大穴。纤手起落,转眼已十余针刺过,头上涔涔有汗渗出。
他也好不到哪去,金针刺入的疼痛易忍,体内随之而起的真气却激荡起来,一股热气不断在四肢百骇间来回游走,时而四散,在经脉间左冲右突,脏腑间一阵剧痛,刚一张口,一只手便堵住了嘴,将所有声音捂了个严严实实。
冷汗如雨而下,随着金针越落越急,似有一把把利刀戳入胸臆,痛不可当。牙齿紧合,瞬时将细白的小手咬出血来。
最后一针落下,素手一拂,所有金针猝然离体迸落地面,被禁制数年的内力汹涌而出,她双手按住胸膛,一分分助他将游移的真气导入正轨。
这本是极耗精力之举,迦夜武功虽高,内力却不强,勉力而为,不出半刻已微微颤抖,撑到最后一缕真气归正,她颓然倒下,再没有半分力气。两人俱是冷汗淋漓,筋疲力尽。
静谧的室内,只有沉重的呼吸。
良久,他终于能抬手,环住她的背心输入内息。持续之下,苍白如死的脸渐渐有了起色。
他稍坐起来,仍将她拥在怀中,软绵绵的娇躯稍挣了一下,示意他可以停手。观察了下她的面色,确定无恙后止住了内息,执起垂落的手。
细白的掌缘有一圈青紫的齿痕,仍在滴血,痛极之下咬得极深。
没力气下床取药,他以舌尖轻舔,权作止血。
腥咸的味道盈散齿间,她试图抽回,他固执不放,直到确定血已停住才又放下。
全身的衣物都已汗透,他费力的扯过丝被覆住两人,迦夜的体温本就较常人低,极易受寒。他以双手环住她的腰,尽可能的保留一点温度。
她的头倚在胸前,娇小的身体契合怀中,无形中腰腹紧贴,几乎可以感觉出所有曲线。黑暗的空间,唯有发际的香气萦绕,熨烫着每一根神经。
低头看轻翘的长睫,挺秀的鼻尖,雪白而光润的面颊被汗气润泽,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为什么……替我解开禁制。”起初是右使以特殊手法制住了经脉,叛乱过后右使身亡,他一度以为终身无望。
“……这一次的任务风险很大,依你目前的功力尚不足以应付。”她的声音低弱而飘忽,依然无力。
“你怎知该如何施针……”迦夜虽然读过不少旁门左道的医书,却是博杂而不专精,多为旁技,所知有限,按说不可能解开右使的独门手法。
她没有回答,一室静默。
“若教王知道会怎样。”
“他不会知道。”低哑的笑了一声,迦夜疲倦的仰起身,看着他的脸。
“殊影,你听好。”
“对外我会宣称你去了莎车打点要事,除了赤雕玄鸢、你把其余四人都带上,一路小心行事。”
“七月半以前,你必须赶到敦煌,我会安排人接应,届时他会告诉你新的任务。记住,绝不能晚于这个日子。”
“什么样的任务。”
“到时候你会知道。”
迦夜极少如此重嘱,又交待得如此含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仿佛藏着什么心思,难以窥见。
“是要杀什么人?”
她模糊的应了一句,似乎恢复了点力气,翻身下床。
“迦夜。”单手扣住纤腰制止了她的离开,他没来由的心慌。“你在计划什么。”
“到了敦煌,你自会明白。”她避而不答。
什么样的任务需要冒着教王发现的风险解开禁制,他想不通。
“你不信我?”
迦夜静了片刻。“你可信过我?”
“我现在信你。”过去或许不曾,但鄯善之后,已是生死相托。
“那就别再问。”
斩钉截铁的阻断了探问,他的心刹时冷下来。
“我想知道……你曾信任过谁?”他无法抑制的流露出涩意。
她的身子僵了僵,不自觉的挺直。“谁也没有,我只信我自己。”
他沉默良久,终是忍不住。
“淮衣呢?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