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发表

祁砚旌站在急诊科外, 听里面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和无数仪器此起彼伏滴滴答答的响声。

许珝躺在病床上,脸色比身下的床单还要白, 医生快速给他戴上氧气罩, 他胸前的衬衣纽扣被解开, 露出苍白单薄的胸膛。

医生护士来来往往,时而挡住祁砚旌的视线,时而又留出一点空隙,祁砚旌可以从中看到许珝了无生气的脸。

紧张的环境下,所有声音都显得断断续续。

“上心电监护, 地塞米松5毫克静推……”

“血压80/45, 心率45,血氧80……”

“肾上腺素0.5毫克肌注……再来地塞米松5毫克静推……”

“血氧还是掉, 心率40,血压测不到了!”

“滴——!”

许珝身上连接的监护仪忽然传来尖锐的警报, 随即是护士紧张拔高的声音:“患者心搏骤停!”

“上CPR!叫ICU来急会诊!”

祁砚旌听着里面的动静, 整个人紧绷到极点,眼前都黑了一瞬。

急症室里的医生,一名在迅速启动除颤仪,剩下几名轮流给许珝做胸外按压。祁砚旌僵直地立在外面, 好像连呼吸都不会了。

有护士上前将他们往外推, 语速快而急:“家属在外面等候!”

唰——

蓝色的帘子被拉上,祁砚旌最后看见的,是医生将冷冰冰的除颤仪贴到许珝胸口的画面。

许珝那么瘦,大大的除颤仪像要把他整个胸口都盖住, 祁砚旌鼻尖蓦地酸了。

很快, 三四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从电梯里跑出来, 经过祁砚旌身边时带起一阵风,直接掀帘子进去。

不一会儿,许珝被推进了抢救室。

两个小时后抢救结束,送入特护病房观察,不到一个小时,监护仪再次疯狂尖叫,许珝再一次被推进抢救室。

而这一次,却远远不止两个小时。

祁砚旌坐在离抢救室门口最近的椅子上,双肘搭在腿上十指交握,脊背深深地弓起,肩胛紧绷得像一头随时要发出进攻的凶兽,却又被满是钢筋铁骨的城墙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这里和喧闹的急诊科完全不同,很安静,异常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张畅牙齿打颤的声音。

祁砚旌对面是走廊大大的落地玻璃,几乎能看到整个医院的全貌,甚至更远处高耸的写字楼。

他没有看时间,但许珝第二次抢救时太阳高悬天际,他眼见着太阳慢慢朝西边坠去,许珝没有出来。

又等到霞光漫天残阳如血,许珝还是没有动静。

最后天空化为深蓝,城市的霓虹灯光亮起,抢救室的门才从里面打开。

戴口罩的医生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文件夹板,祁砚旌几乎是瞬间起身朝里面张望,却丝毫未见许珝的身影。

医生胸前的手术服被汗湿了一小块:“许珝家属?”

祁砚旌收回视线:“我是。”

张畅哆哆嗦嗦站到祁砚旌身边:“在在在这儿!”

医生目光在两人中间晃了一圈:“你们和他什么关系?”

张畅急道:“我是他助理!”

祁砚旌沉声:“我是他爱人。”

医生多看了祁砚旌两眼,转而问:“直系亲属呢?他父母在吗?你们能帮他签这个病危通知吗?”

“病……病危?”张畅一下懵了,眼睛眨了眨,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祁砚旌听到“病危”两个字时,也像被当头打了一闷棍,心脏剧烈收缩。可心情慌乱到极点,思绪却莫名清晰起来。

他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无比冷静:“他没有亲人,单子我来签,所有事我全力配合。”

医生看了眼瘫坐在地上哭成泪人的张畅,知道这是个不扛事儿的,便朝祁砚旌点点头,引他到一边快速交代情况。

祁砚旌听得很认真,一个个陌生又可怕的词汇撞进耳膜,他嘴唇一直紧抿着,神色没有丝毫改变。

如果不是签字时笔尖的颤抖,和他用力到发白的指关节,旁人甚至感受不到他情绪的波动。

他把病危通知还给医生,语气克制而郑重:“请一定救救他。”

医生接过来点点头:“我们会尽全力。”

抢救室门再次合上,祁砚旌低头抹了把脸,大脑空白一片,像在做梦一样。

正在外地给许珝谈商务的岑槐接到消息,直接赶最近的航班回来,她精致的卷发被风吹得打结,手上提着高跟鞋,下出租车后一路光脚飞奔到抢救室门口。

“怎、怎么样了……”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医生刚拿着病危通知进去,张畅哭得泣不成声,祁砚旌眼底猩红一言不发。

岑槐看着抢救室冷冰冰的大门,手一抖,高跟鞋掉在了地上。

城市的夜晚似乎没有尽头,不论几点街道和写字楼的灯光永远明亮,高架上车辆一刻不停川流不息。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医生再次从里面出来,摘掉了帽子和口罩,脸色疲惫却露出欣慰的笑:“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