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颓玉怔了一瞬, 衣袖下的手,缓缓握紧。
小椿还在等着他的吩咐,许久之后, 颓玉挥手:“你先去准备吧。”待到小椿转身,颓玉垂头, 轻声说道:“去寻楼中的大夫,一同看看。”
小椿忙道:“是。”
颓玉看着小椿匆忙的身影, 透着一扇又一扇墙, 看向了殷予怀在的方向。
即便他再怎么忍耐, 也掩不住眉宇间的颓废。
*
殷予怀一直强撑着意志, 他整个人恍若从深处,寸寸碎裂,保持清醒,已经用了他最大的力气。
待到小椿推开门, 带着毛巾和热水,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夫。
殷予怀怔了一瞬, 陡然闭上了双眼,下一刻,他才想到,他模糊了自己的相貌,此时便是颓玉来了,应该也是认不出他来的。
不知为何,想到这, 殷予怀轻轻松了口气。他没有拒绝小椿的好意,任由大夫给他扎针, 开药。
看着窗边的天色, 殷予怀知道, 今夜,怕是走不了了。
待到身子能动之后,殷予怀从怀中拿出银钱,递给小椿。
小椿接过殷予怀银钱的手,有些发抖,因为殷予怀的手上,全是伤痕,此时从怀中拿出来的东西,也布着血痕。
见到小椿有些被吓到,殷予怀怔了一瞬,随后解释道:“没事的,在下只是伤口裂开了,你用布擦一番,血痕就没了。”
他因为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很轻,带着一种骨子里的温柔。
小椿望向殷予怀,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内疚,他上前一步,接过殷予怀手中的银钱。
见到小椿接过去了,殷予怀松了口气,随后缓缓地昏睡过去,他今日,已经太累了。
小椿上前,跪坐下来,为殷予怀拉好了被子。
*
这一晚,梁鹂没有睡着。
她坐在秋千之上,望着头顶的月。她开始,想起那个在废院之中的霜鹂。
那时候,殷予怀对她说:“那以后,一起看月亮吧。”
梁鹂望着秋日的月,此时天空没有什么云,只有孤零零的一轮月。
即便梁鹂已经披上了衣服,被这冰冷的月光照着,还是有些发寒。
梁鹂垂着眸,想着今日荒唐的一切。
她没有阻止颓玉。
是很久之后,梁鹂才发现,月光好像化作了泪珠,冰冰凉凉的,洒在她手上。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脆弱了,梁鹂对这个自己,有些陌生。
毕竟,很久之前,她就知道,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
殷予怀再醒来时,已经是隔日了。
看见窗外盛烈的阳光,一股灼热,开始散开殷予怀周身的寒凉。殷予怀怔了一瞬,随后,想起昨日的一切。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干呕,但是除了一些酸水,他什么都吐不出,连血,都吐不出了。
听见他发出的声响,守在门口的小椿,离开打开了门,端着小米粥就进来了:“客官,先垫垫肚子吧。”
殷予怀没有拒绝,他轻轻掀开被子,身子很明显僵了一下,随后他装作自己没有感觉到,轻声道:“多谢。”
小椿将东西都摆好,守在一旁,看着殷予怀,一点一点,开始用起来。
殷予怀用的很慢,用了搬半碗,就没用了。
小椿蹙眉:“客官,不若多用些?此时天色尚早,多用些,也不会耽搁客官的事情。”此时,殷予怀已经放下了勺子,听见小椿的话,殷予怀轻轻地摇头:“不用了。”
殷予怀已经拒绝,小椿便不好再说,他收拾了桌上的一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殷予怀静静地等在房间之中,他垂着眸,待到小椿回来,便让小椿将他带出去就好。
但他还未等来小椿,就看见了一个,他觉得,自己,绝对不会看见的人。
一身慵懒的玉白色长袍,一根随意的木簪,颓玉打开门,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看着殷予怀。
只需要这样一个眼神,殷予怀便知道,颓玉认出来他了。
殷予怀有些怔然,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但是,他也只茫然了一刻,如若颓玉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他还不知道为什么的话,他也就...
颓玉直接坐在了他身前,没有犹豫,直接唤出了他的名字:“殷予怀。”
殷予怀垂着眸,许久之后,他抬眸,望向颓玉。
在颓玉诧异的眸光中,他清浅地奉上了一个笑:“颓玉,许久未见。”
颓玉不自觉捏紧了拳,他蹙眉望着面前的殷予怀,不知道殷予怀此时为何还能笑出来:“不怨恨我吗?”
殷予怀眸中很平淡,恍若昨日吐血到晕厥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看着颓玉,轻轻摇头:“在下为何要怨恨你?”
看着殷予怀这幅模样,颓玉整个人都冷静不下来:“殷予怀,你知道的吧,我是故意的,昨日的一切,我都是故意的,殷予怀,这般,你都不怨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