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戏弄
檀易两天米水未进,体力在解绳索时便已所剩无几,他眼睁睁地看着面具人把带血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那一刻,他没觉得太痛,但死到临头的极度恐惧感彻底笼罩了他。
他倒在地上,眼睁睁对看着热腾腾的鲜血浸染衣裳,流到了红砖地上……
恍惚间,他听见面具人说,“放心,这一刀不会让你死的,死了多没意思。你看,如果不是你晚归,你哥就不会出来找你;如果你哥不出来找你,他就不会死。现在他死了而你还活着,我很想看看,你会不会因此歉疚一辈子,哈哈哈……”
面具人轻笑着离开了。
他也在血液快速流失和痛失兄长的双重打击下昏了过去……
“醒来时,我已经在医院里了,被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医生护士簇拥着。我爷的担心,我奶的憎恨,我爸的难过,我妈的痛不欲生,这些目光像利剑一般刺向我的心脏。”
“疼,真疼,那一瞬间我头晕目眩,但我还是抱着一丝幻想问我爷爷,‘爷爷,我哥呢,他醒了吗?’”
“我爷的眼泪流下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见我爷哭,我就知道,我哥真的没了,面具人杀死了他,面具人在用他的死来惩罚我。”
“我妈哭着跑了出去,我爸掩面痛哭,我爷流着泪告诉我,‘好孩子,你还活着,这对爷爷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那时候调皮捣蛋,总跟她对着干,她虽然也喜欢我,但和哥哥的感情更深。因为我不听话,因为我贪玩,让她失去了最爱的大孙子,她恨我。如果不是她担心我,让我哥去找我,我哥就不会死,她其实更恨她自己。”
“那时我也恨她,我已经十三岁了,离家就那么点距离,为什么让我哥去找我?我自己不会回家吗?但我和她其实是一样的,我也更恨我自己,为什么打完球还不回家,为什么还要跟人喝冷饮侃大山。我甚至在想,我应该让我哥解开我的绳子,那样的话,跑的那个人就是我,死的也是我,那样的话,我奶就不会那么伤心,我也就解脱了。”
说到这里,檀易的声音依然保持了平静,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啤酒杯,像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品。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他这个样子吧。
尽管他不夸张,不渲染,客观地讲述了整个案件,但谢箐依然泪流满面。
她当法医多年,早已学会了冷静处理大多数情感,但这一刻真的绷不住了。
谢宸抽一张纸巾,擤了把鼻涕。
柴煜哭着抱住檀易,“卧槽,我活这么多年,唯二的两次痛哭都给你了,听一次哭一次。臭小子,太可怜了啊。”
檀易道:“我还活着,有什么资格说可怜呢?”
这句话就是一把巨大的枷锁,沉重得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箐起了身,把大家的酒杯满上了。
坐下的时候,她用酒杯在檀易的杯子上撞了一下,“你们兄弟早就被人盯上了,他是不是出来找你并不重要,出事是迟早的事。”
“而且,能活着是命,既是老天爷给的,也是你自己主动争取的。如果你哥当时没有那么识时务,没有选择自己逃走。那么,依照面具人的行为逻辑,活下来的应该是你哥,檀队,你用你的勇敢救了你自己。”
檀容已经死了,即便明眼人能看出这一点,也未必愿意用这样的话安慰檀易。
谢箐这句话对檀易来说弥足珍贵。
檀易的泪水“唰”的一下流了下来,他定定地凝视她片刻,干了那杯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谢箐也干了这一杯,幽幽道:“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或大或小或多或少,都有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委屈、伤心、憎恨……只是檀队的格外尖锐了些,格外激烈了些。无非是战斗罢了,我们会陪你走到底的。”
柴煜拿了酒瓶,给谢箐倒满了,“这话说得太好了,哥哥敬你!”
谢箐赶紧也给他倒了一杯,“柴哥言重了,我也是sqn案的成员,应该的。”
二人干了这一杯。
电饭锅里的水开了。
谢箐把凉掉的海鲜倒在蒸屉上,再拿出一只海螺,用叉子勾出来,去掉该去的部分,放到檀易的碟子里,“檀队,吃饱了才有力气哭,这是我亲自解剖的尸体,给个面子吧。”
谢宸缓过神来了,“箐箐,不要胡闹。”
檀易用手抹了把脸,“不要紧的,我去洗把脸,回来就吃。”
他起身去卫生间了。
柴煜笑了,“还得是咱们的小法医,就该这样。”
谢箐再剥一只给他,“柴哥也有。”
谢宸等了片刻,也得到一只,心满意足地放到了嘴里。
檀易回来后,厅里气氛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心里一松,目光便无法克制地落到谢箐纤细的身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