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卫长庚失控
所谓十指连心。
娄知许手上本就有冻伤,在这么个乍暖还寒的时节,再被人狠狠踩上一脚,直如利刃当胸穿过,痛彻心扉。
骄傲如他,也克制不住惨叫,满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簌簌如雨下。
然面前人还是一派从容姿态。
娄知许不由怒火中烧,也不顾她是不是女人,经不经得住他的力道,抬起另一只手,就奋力朝她脚挥去。
可颊边一道劲风,却是先他一步,啪,直接将他半张脸都扇偏过去。
娄知许完全懵了,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慕云月捏着他下巴,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脸掰回来,向上抬起。
娄知许被迫同她对视。
即便他不喜欢慕云月,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生得很漂亮。
眉眼清极艳极,不施粉黛,亦灼若芙蕖。
此刻垂睨下来,光影都落在她身后,越发衬得她圣洁无瑕,恍若九重天上的神祇,在漠然俯视人间。
而自己,就只是她脚边一粒砂,一只蚁,生死去留,皆由她定。
娄知许心尖抖了抖,一时都忘了挣扎,就这么顺着她动作,呆呆仰头看她。
因着身世起伏,这些年,他一门心思全在仕途之上,根本无暇关心什么情爱。纵使有几朵桃花,他也不屑一顾。
没有人受得了他,只有慕云月坚持下来。而他对慕云月的全部印象,也只停留在任性、骄纵、不知礼数廉耻,从不愿搭理。
真计较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拿正眼瞧她。
也是第一次发现,抛却过往那些执拗的偏见,她原来长得这么好看……
然那好看的姑娘却说:“娄世子的话,我记下了,也十分认同。你我之间,的确不会有任何结果,但有一点请你记好。”
慕云月俯身,清润的眼眸不带任何情绪,冷冷瞧着他,口齿分外清晰地说:“不是你不想娶我,而是我慕云月,绝对不会嫁给你。哪怕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我也断然不会看上你!”
她一挥手腕,如弃垃圾般,甩开他下巴,抽出帕子边擦手,边吩咐后头目瞪口呆的韩世安:
“娄世子还有力气反抗,当是还没罚够。从今日起,再给娄世子背上加点东西,让他负荆接着跪,等什么时候脑子跪清醒了,什么时候再放人。”
说罢,慕云月便将帕子往地上一丢,踩着过了去,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懒怠分给他。
只留下周围一圈呆若木鸡的看戏人,和怔怔望着帕子的娄知许。
天上飘来浓黑的云,老天爷闷闷清了清嗓子,铜钱大的雨珠便落在了人间。
帕上绣着的青碧竹叶,被雨水打湿,逐渐看不清原貌。那不是一个姑娘家爱用的纹样,他知道,是因为他喜欢竹子,她才会如此绣。
而今她毫不犹豫地丢弃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当真结束了?
真好,他终于可以摆脱这个麻烦的女人了,可是为什么,他心里堵堵的,像塞满了棉花,闷得他喘不上来气。后背手上的伤加在一块,都没有左边胸膛那方寸之地痛。
*
雨水来得突然,慕云月才刚走出演武场,就被兜头浇了个完全。
蒹葭先一步出去查看马车情况,只剩苍葭留在她身边。
“姑娘,这雨实在大,咱们马车上也没预备伞。您先在这里坐会儿,奴婢回去跟韩将军借两把伞。”
苍葭扶慕云月退到廊下,拿帕子简单帮她擦了下被打湿的衣发,便顺着游廊往回跑。
慕云月朝她背影喊:“当心些,别摔着。”
“奴婢晓得的。”苍葭摆了摆手,消失在长廊尽头。
周围只剩慕云月一人,偶尔有兵卒经过,也都自觉低下头,对她敬而远之,有几个就是刚刚当着她面嚼舌根的年轻小卒。
看来适才在演武场上闹的那一出,效果很是不错。
慕云月满意地翘起嘴角。
校场里都是她爹的人,估摸着都不用等她回家,消息就会传到他老人家耳中。他和母亲都是聪明人,应当知道她如今对娄知许的态度。如此,她回去之后,有些话就好说多了。
但有些麻烦还是免不了——
这事传出去后,她骄纵凶悍的名声怕是要彻底坐实,再难改变。
好不容易重生,她还打算好好经营一下自己端庄大方的淑女形象,让父亲母亲高兴,现在全泡汤了……
慕云月惋惜地叹了口气。
雨势小了些,廊檐下的冰棱完全融化,混着雨珠坠下。
慕云月闲来无事,伸手上前去接飘来的细雨。岂料阶边青苔湿滑,她一不小心踩到,失了重心,直直往台阶下栽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要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一只清瘦有力的手忽然从面前伸来,握住她小臂,将她稳稳扶住。
七十二骨紫竹柄的油纸伞,在头顶撑起一片不染尘雨的天。雨珠顺着伞骨络绎而下,伞面的红杏在雨中盛开,浥露衔珠,迎风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