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思念

南锦屏为何会在这里?

她不是跟父亲母亲一块, 去通州巡检了吗?怎的突然到金陵来了?

慕云月面露疑惑。

岑老太太了然一笑,摸摸她的小脑袋,解释道:“通州那边事务繁忙, 你父亲母亲暂时顾不上其他, 就把南姑娘送我这儿来了。”

岑老太太往常喊南锦屏,都是喊“南丫头”的。

听着这声“南姑娘”, 慕云月便知事情应当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

通州事务繁忙不假,慕云月之前同丹阳郡主互通家书时, 就已经知晓。然, 就算他们当真忙到, 没精力再管南锦屏,按理应该将她送回帝京, 而不是金陵。

只怕是在通州的这段时日,南锦屏又犯下什么大错,遭到父亲的厌弃。母亲便将她送来金陵,让外祖母帮忙管束。

倘若真是如此,那南锦屏可就真的惨了。

她这位外祖母,也是高门出身, 规矩礼数都极为端正。

表面看上去温和慈祥, 像个弥勒佛一样,很好说话,可真正管教起人来, 却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

倘若吩咐下去的事,对方没能做到, 亦或是没能达到她的要求, 她也是拿着戒尺说打就打, 绝不含糊。

丹阳郡主那通身清贵的气度, 就是在这般严苛的棍棒底下教养出来的。

也就慕云月因着隔代亲,方才能得岑老太太偏爱,再怎样放肆,都不会挨任何训斥。受了委屈,甚至还能招老太太心疼,将她抱在怀里哄了又哄。

只要能让慕云月开心,哪怕天上的月亮,老太太也能想法儿给摘下来。

“好了,现在你也见过你姐姐了,也该回去做自己的事。”

岑老太太眼角挂着温煦的笑,不紧不慢吩咐道:“今日的五十遍《香约》还未抄写,佛堂跪经也没开始,琴也未练,香也没调,可没工夫在这里瞎耗费。别忘了过些时日,还是你父亲的冥诞,届时还要你亲自上佛堂为他超度,接连诵经三日。”

一大段话连珠炮似的砸下来。

周围安静了一瞬,片刻又响起窃窃暗笑声。

慕云月也不禁抿唇勾起唇角。

先遑论其他,就这五十遍《香约》,就够人喝上一壶。当真把这一整套做下来,怕是接下来大半个月都得趴在床上,动弹不得。

南锦屏眉梢分明抽搐了下,转着眼珠,咬着下唇,还想给自个儿找理由,多拖延几刻。

岑老太太含笑眄去一眼,目光轻飘飘没什么力道。

南锦屏却似忽然想起什么可怖之事,脸上所有血色,都仿佛画上的一层色彩沾了水般退去,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张面皮,配上那艳丽的浓妆,活脱脱一个假人。

道了句:“屏、屏儿这就回去,这就回去。”便立刻扭头离开。

走到最后甚至还小跑起来,两只脚倒腾得飞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后头有人在追杀她。

慕云月忍俊不禁。

虽不知外祖母这段时日究竟是如何管束她的,但瞧她目下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只怕这段日子很不轻松啊。

怎么办?她居然都有些同情南锦屏了。

*

岑府坐落在金陵城北,所有房屋门舍都向南而开,风水很是不错。

慕云月抵达金陵的时候,天色就已近黄昏,等大车小车地将行囊运去岑府,日头已经落山。

岑家人丁稀少。

岑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不曾纳妾,家中就只有岑老太太一个正房嫡妻。两人膝下,也只有一双儿女。

如今,长女丹阳郡主嫁去了汝阳侯慕家。

幺子岑祯早年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在帝京吏部任职。后来发妻亡故,他伤心欲绝,便带着唯一的儿子辞官回了金陵,以开办书院为生。眼下因着生意上的事去了姑苏,尚未归家。

于是偌大的岑府,除却南锦屏之外,就只剩岑老太太和六岁的孙儿岑北杨。

家中也是许久未曾热闹过,吃饭大多也都简单凑合了事。

而今慕云月和秦岁首来了,家里头总算有了些人气儿。

岑老太太高兴,特特让后厨多做了几样慕云月爱吃的菜,怕不够,还打发人上外头的酒楼叫了一桌席面。

一群人闹哄哄,直到月上中天方才散去。

杨哥儿叫嬷嬷抱走,秦岁首和岑老太太说了几句话,也告辞回去慕云月给她安排的客房歇息。

慕云月虽和父亲母亲一起定居帝京,但每年,她也都会随丹阳郡主来金陵看望外祖母,是以岑家一直都有给她保留了住的小院。

名字取得也煞为好听,叫“鹿鸣蒹葭”。

许久不曾相见,祖孙俩自是有好多体己话要说。

慕云月今夜便没有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宿在了岑老太太院子里。

祖孙俩同睡一张床。

慕云月揽着岑老太太的腰,蜷缩着往她怀里钻。

岑老太太知她是个怕热的,特特叫人在屋里多加了一尊冰鉴,还寻来一把极大的蒲扇,亲手给她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