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落雪如絮,在夜色中飘扬。乌梅被陈文莺靠的不耐烦,甩了甩尾巴,喉咙发出一连串催促的咕噜声。

洛元秋将最后一道符塞进墙角,心道原来如此。只是这么一来,陈文莺倒是有些可怜,想做什么都不成。见陈文莺一脸苦愁大恨,洛元秋心头却泛起些欣喜。总之等这位姓海的姑娘来了,陈文莺自顾无暇,当然也不可能跟着自己去查什么案子。

想到这里,洛元秋不禁微笑起来,但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得略带同情地道:“原来是这样。我说为何你避她如蛇蝎,连提都不提。”

幸而此时天黑,陈文莺也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揪着灵兽的耳朵继续唉声叹气。大约洛元秋的声音不似同情,倒像是幸灾乐祸,陈文莺狐疑道:“元秋,你在笑?”

洛元秋当即正色,肃然道:“怎么会?我没笑,我只是在想,若是人人也能像这般,也不必全然心意相通,只要能把自己心中所想全盘托出,告诉想要告诉的人,定能省下许多不必要的事,少绕几个圈子,岂不是很方便?”

陈文莺打了个哆嗦,忙道:“还是别了吧,这样多吓人啊!”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脸竟是慢慢红透了。洛元秋目力绝佳,天黑也不影响所见,自然看的清清楚楚。她顺了顺乌梅的毛,拂去雪花,对陈文莺说:“好了,可以回去睡觉了。明日记得装病,最好像一些。”

陈文莺拍胸保证,声称她于装病一事最是擅长,与大夫多年斗争,早已难逢敌手。洛元秋见她说起来头头是道,份外得意,不免肃然起敬,连声夸赞。陈文莺被人一捧,若有条尾巴也要摇上天去,毫不藏私的将经验之谈抖了个干净利落。

洛元秋听罢她的丰功伟绩,深觉敬佩。在她认识的人中,能与陈文莺一较高下的只有三师弟瑞节了。可惜师弟如今不在,否则这两人较量起来,也不知到底谁输谁赢。如此一想,她心底更是盼望那位海姑娘来的快些。陈文莺就像年糕,一沾上就难以脱手,洛元秋趁着还未完全被她粘住,得赶紧找个人甩手,以免夜长梦多。

第二日,陈文莺便卧床不起。婢女们见状告诉了管事,管事一面遣人回报老爷,一面差人去请大夫入府看病。陈大人听到侄女病了,本欲让夫人去陈文莺院中探问。但想到侄女身份不同于常人,自她入府暂住,每月的家书都多添了好几封,殷殷切切地嘱咐他要好好照顾侄女,不可委屈了她。

陈大人思及此处,连朝服都来不及换,唤来管事相询。又忧心大夫看不好,命人拿了他的名帖,去请了未当值的太医来府中为陈文莺看病。

那下人不过多时便回来了,陈大人问他如何,那人道:“回老爷的话,医馆的人与小的说,今天一早,卢侍郎府上的人便将张太医请去了。”

陈大人听了抚须问:“卢侍郎?”

下人十分机敏,道:“听说是卢侍郎的夫人身体有恙。”

陈大人想了想道:“原来是平阳郡主。”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他担心一般的大夫看不好侄女的病,又让人去请了几位大夫入府。但他却不曾想到,侄女对付大夫的手段更是花样繁多,不过两日,厨房药罐沸沸扬扬,陈府上空飘满药香。

屋中,婢女端了药来放在桌上,陈文莺等汤药凉透,在床上无聊地翻着话本看,又被瓷缸中的赤光虫吵的心烦,转头问洛元秋:“这虫子怕不怕水?”

洛元秋捧着一本话本看得眉头皱起,捏着一枚杏干正要咬,闻言答道:“不怕。”

陈文莺哦了一声,转身面无表情端起汤药,哗啦啦倒入瓷缸中。

而在此时,卢家厅堂上,卢侍郎与张太医叙完话,张太医道:“郡主这病不易见风,需得在家中静心休养。寻个清静的院子,让府中人莫要高声言语,多留心照看,定然能早日康复。”

卢侍郎叹道:“劳太医多费心了。也不知是怎么,原本好好的人,却是说病就病了。”

张太医一贯受卢家恩惠,思量片刻,拱拱手道:“卢大人,张某多嘴一句,郡主这病不像是由内而起,倒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所致。”格格党

卢侍郎心中一惊,当即起前日在景府发生的事,难道是景澜所为?

但这念头一起便很快被打消了,同去的几个弟弟侄子都毫发无伤,没道理如此。何况他后来与景澜谈事,并未见她有何怨怼。依照景澜的身份而言,若要小惩平阳郡主一番,也不必背后下手,当面就能将此仇报了。她既然没有动手,便已经表明态度,自然不会事后寻绊。

卢侍郎送走张太医,掉头去后院看平阳郡主。下人们见老爷脸色难看,纷纷噤声退避到屋外。卢侍郎进得屋中,看见平阳公主坐在妆台前,像在揽镜自照。现下分明是白天,但屋中却点着灯。卢侍郎见了正要责怪下人,坐在妆台前的平阳郡主慢悠悠站起来,低声道:“快看,那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