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薛稚用过汤药后, 安稳睡了一夜,将汗发了出来, 等到次日清晨苏醒时低烧已褪去不少, 人也清醒了许多。

她在宫人的服侍下简单洗漱了一番,歪在病榻上,病殃殃地用早膳。

昨夜陛下来过的事谁也不敢告诉她, 只将圣意转述:“公主,圣上说, 您必须喝药。”

“嗯,知道。”她没什么胃口地低头喝着粥。

昨日怕苦不肯喝药不过是无意识时身体的本能, 不好起来, 她又要怎么去求皇兄宽恕呢。

她病一日,监狱里伯父伯母就多受苦一日。谢郎身子康健倒还能抵挡一阵, 可伯母历来喜洁,又有哮喘, 牢狱那种腌臜的地方怎么能够久待……

眼眶又漫上一阵酸涩, 却终究忍住。她知道,哭是没有作用的。她得振作起来, 另想办法。

皇兄不是不辨黑白之人, 他只是恼她没有出嫁便心向谢家才会那样说她。这件事,她越是替谢家辩解越会适得其反, 但至少,她可以求他为伯父伯母换一间舒适些的牢狱。

她陷在沉思中,未注意端着药从门外走进来的木蓝。木蓝满眼热泪,直至走近了将药放在案上才怯怯唤道:“公主。”

“木蓝?”

木蓝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扑进她怀中嚎啕大哭。周遭宫人都面露尴尬, 薛稚原也有许多话想问她, 便道:“你们都下去吧。”

屏退宫人后,她焦急地攥住了木蓝的手:

“现在怎么样了呢?伯母伯父呢?郎君呢?青黛呢?都怎么样了?你快说啊!”

事发之日,除却被孤身带回宫廷的自己,她身边所有人都被羽林卫抓走,投之监狱。

这已是事发后的第二日了,薛稚实在忧心谢家人的安危,尤其是身患哮喘的阮氏。

木蓝擦着还在簌簌下落的眼泪,哽咽道:“我们被关在女监,郎主和世子的情况我不知道。只是夫人,夫人她的哮喘病又犯了,还好青黛在,又及时找来了狱医,否则,否则……”

前夜监狱里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木蓝再说不下去,眼泪滂沱成河。

她虽名为谢家的家生女,实则是阮夫人捡回来的。那年家乡大旱,她父母亲族全被饿死,只有她有幸遇到了探亲路过的阮夫人,被捡回谢家,做了婢女。

夫人心善,谢家原还许许多多像她这样被夫人捡回来的女孩子,在她心目中夫人就是她第二个生身母亲,又怎可能不忧心。

薛稚亦是泪流满面,追问道;“那伯母现在有没有事?”

木蓝哭着摇头:“我不知道……夫人病发之后,狱医给她喝了药,另外找了间屋子安置,那时当是好转的。只是第二天我就被叫回来服侍您了,狱中的情况,我实在不知道……”

“我现在就去求皇兄。”薛稚流泪说着,不顾尚且酸痛的病体,欲要下榻。

木蓝却焦急地拦住了她,欲言又止:“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薛稚不解回头。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和您说……”木蓝嗫嚅着唇说。

想起昨日的事她便唬得心惊肉跳。她虽然笨,许多事都不懂,可她也知道那不会是正常兄妹的范畴。陛下趁着公主昏迷之际如此轻薄她,谁知道夫人他们下狱的事,是不是他故意的呢……

眼下,如果她把这些事都告诉公主,让公主去求他,不是任由他欺负么?

“你说呀,到底怎么了。”见她支支吾吾不肯说,薛稚也心急起来。

木蓝把心一横,哭哭噎噎地把昨日所见说了:“昨日我瞧见,我瞧见陛下他……他趁您睡着的时候抱了您……我,我怕您去求他,他会欺负您……”

薛稚不由愣住,怔怔看她:“皇兄抱了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公主似全然没往那方面想过,木蓝愈发着急。道:“公主,难道,难道您从来不曾想过吗?好端端的,郎主他们怎么会造反啊……谁知道会不会是陛下故意为之呢!为的就是……为的就是……”

终究是说不下去,她似一只突然泄气的河豚,眉目耷拉下来,赌气道:“反正,我觉得陛下就是故意的。他对您并不是兄妹之情!您去求他,只会正中下怀而已!”

她想起那日陛下看公主的眼神颈后便生出一片片的鸡皮疙瘩。那哪里会是兄长看妹妹的目光,分明就和世子看公主的一样!

可他和世子不一样,他是公主的哥哥啊,公主那么敬重他,他怎么可以轻薄自己的妹妹!真是恶心死了呀!

薛稚怔然一瞬,渐也明白过来,她看着案上的药碗,寒气一点点自指尖攀至头顶,胸腔里一颗心却直直下坠。

从前一直逃避的某些设想如疾风暴雪纷沓袭来,耳边嗡嗡一片。

她想起他当着谢郎的面取出那条罗带来说她让他好找,想起他看她的眼神总是热烈幽深,想起他让她好好想想该做什么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