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当夜, 薛稚房中有男人的事便在婆子们之间传开了。

这些婆子只负责看守道观宫门,并不知道宫中有地道之事, 见陛下不来薛氏女房中就有了男人, 遂在背后议论。

这薛氏女果真狐媚,才与谢氏绝婚就转而勾搭上了名义上的兄长,如今呢, 既被陛下冷落了,又转而养起了奸|夫, 可真是水性杨花。

倒真不愧是那异族妖妃的女儿。

几人既厌恶贺兰氏及其女,又一心想要巴结那崇宪宫的女官常氏, 遂于次日报至了常氏处。

常氏却不以为然。

那碧华宫外面围满了皇帝的羽林卫, 生怕薛氏逃走,怎可能还能让个男人藏进去。怕是皇帝自己吧。

然而尽管是心知肚明的事, 她也不可能明说,只板着脸斥退了几人:“没有影子的事, 整整疯疯扯扯的说什么?那清悟娘子再不济也曾是公主, 岂是你们可以置喙的。”

几人不肯死心,回到碧华宫, 接下来的几日都伸长了脖子听着主殿那边的动静。道观门窗简陋, 终究不能与宫中所比,还真让她们听见了些许动静, 虽然听不太明白说的是什么,但声音是男子无误,薛氏的房中的确藏有男人!

几人一合计,决定寻找机会潜入薛氏院中捉拿住奸|夫, “人赃并获”地擒至常氏处。

碧华宫中, 薛稚也注意到了那些婆子的异动。她们原住在外院东厢房, 是不得进入内院的,近来,却似有意无意地朝内院里窥视。显然是听得了什么、误会了什么。

碧华宫里的日子算不得难捱,她每日不过写写画画,侍弄花草,偶尔,再想一想远在江州的夫郎。

尽管他们分离已久,但她却无比坚定地相信着,终有一日,还会再见。

桓羡来的依旧很勤,但都是夜里,从那条密道过来,不会占用她白日的时间与心神。而自那夜她半真半假地控诉过他之后,倒也收敛了些,不怎么逼着她做她不喜欢的事。

她开始觉得,也许,这个人也不是不可以掌控。

毕竟她从前也试着拿捏过他,效果其实不错,是她自己没能坚持下去。

夜里,桓羡又一次从密道驾临碧华宫。

他心情不是很好,脸色阴沉,盖因江泊舟的公文,除例行汇报洛阳公事以外,一如既往地附送奏疏,控诉他强占皇妹之事。

原以为把他贬在洛阳能消停些,不想还是这般死脑筋,他让薛稚做了坤道也被抓住一顿数落。

想起薛稚,他心间亦有些烦躁。

遥想当初将她迁进碧华宫,他其实是有心她一阵的。春考,迁都,打压士族,启用寒人,平衡朝中各方势力……这些事桩桩件件都似乱麻缠绕,加之彼时才得知了她杀害他们的孩儿一事,怒不可遏,故而决定将她迁入此处,改换身份的同时,也是想她好好思过。

然而一到了夜里,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仿佛只有在她身边才会觉得安定。是以明知走地道丢人,他也还是夜夜来此。

薛稚自是发现了他的不悦,却也乐得看他烦闷,装作不知裹着被子欲睡。

她这几日待他也是忽冷忽热的,桓羡早已司空见惯。他拿了卷未批完的奏折倚在床靠上,见她侧身面朝里侧、是个逃避的意思,抬手在她腰际拍了拍:“起来,给朕念念奏折。”

“哥哥自己没眼睛吗?”薛稚不情愿地道。也不知这人一天哪来这么多精力,在朝中折腾完大臣们夜里还有精神来折磨她的心智。

桓羡剑眉微皱,正欲发作,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有火光映照在门上,荡漾如江浪。桓羡沉着脸起身:“什么事?”

芳枝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回陛下,是原先看守道观的那几个婆子来闹事,非说娘子房中有男人,要来捉……”

剩下的那个字她自是没能说出口。

桓羡脸色铁青。丢下奏折,披衣出去。

院子里,那几个婆子已经闹开了,手中皆擎火把,虽被宫人们拦着嘴里也马五马六地嚷着什么“水性杨花”、“私藏奸|夫”,青黛木蓝等气得面色发白、浑身乱抖。

桓羡隔门听了一阵,额上青筋乱跳着,欲要裂开。砰的一声踢开了门扉:“住口!”

形容显露,夜风阵阵,院中突然鸦雀无声。

几名婆子看清是他,吓得脸都绿了,转了哭腔告起饶来。

桓羡强忍着胸中怒气:“都给朕拉下去,剪舌为戒!”

“还是不必了吧。”薛稚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众人齐齐抬眸,她衣裳齐整、身上披了件鹅黄披帛,正立在门前,眉目清冷得有如月下的一枝梨花,“她们原没有说错什么,忠言逆耳,陛下该受着才是。”

语罢,即合上了门,隔绝了众人探究的视线。

桓羡额上的青筋跳得更厉害。

心中不知怎地便想起当日华林园中、她说他们无媒苟合要把他拉去浸猪笼的事。想来在她心中,对于名分一事终究是介意的,毕竟她曾是谢璟明媒正娶的新妇,自跟了他之后,却似见不得光一般,没名没分近一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