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江危楼走在曲折环绕的小径中, 长廊周遭,水流婉转,松柏矗立于周遭。
他每走几步, 便感觉膝盖处传来隐约的酸痛,胸口处火烧火燎的痛也一路蔓延到喉咙。
江危楼心中只觉奇怪, 如画眉眼微蹙, 却并未停留。
莫名的直觉推着他往前走, 好像慢一刻都不可。
他脚步愈发急促了些,腰间环佩叮当,白衣纷飞中布料暗纹明灭。
终于要走出这弯弯曲曲的长廊之时,微风吹起,缥缈如纱的薄雾四起,几乎遮挡了他的视线。
江危楼指间燃起几点亮光,施法驱散雾气。
然而法光亮了亮, 竟是无用,这雾气如耀武扬威一般愈发要让他看不见面前的景象了。
江危楼心中生疑, 又走了几步, 细微的轻风化作狂狼的大风吹过山间, 发出啸叫。
这是哪里?
他愈发奇怪, 却又觉有什么扔在了身上。
江危楼起初并未离场, 只是掐着手指算方位,可那扔东西的人偏偏不知收敛一般, 越来越多的松果投到了他身上。
他拧眉看过去。
大雾之中, 却只见约莫是一女子,盘腿坐在树上, 怀里拢了一堆果子。
江危楼打出神识, 仍未能看见她的模样, 却仿佛能感受到她欢快的情绪。
他想,许是梦境。
若是想醒,应该不难。
但江危楼并没有着急醒来,只是静静凝视着这道影子。
那女子见他不说话,便很有几分恼怒,低声道:“你倒是问我在做什么呀?”
江危楼便有些想笑,问道:“那师妹在做什么?”
她立刻开心了起来,顺着他的话,把话音抬得又得意又娇俏,“危楼师兄这般貌美,自然是值得我掷果盈车。”
江危楼便又是很想笑,唇角弧度还未勾起,喉咙却陡然涌上一阵血腥与苦涩。
天地旋转之中,所有景色如打翻的砚台,墨色晕染混做一团。
许是朱砂更鲜艳,黑色逐渐被红吞噬,那红漫无边际地泼洒了整个视线。
浓稠的腥味仿佛带有温度,与燃烧的烛火互相浸透混成一片刺鼻惹人晕眩的味道。
……
江危楼支着脸的动作松懈了些,他睁开眼,温润的黑眸中尚存几分朦胧。
恍惚不过片刻之间,他眼神清明起来。
果然是梦。
殿外,法阵浮空运转,风铃被吹动,仙草绿茵上花朵摇曳。
叮铃声空灵至极,殿内香炉升起冉冉青烟,桌上的茶已有些凉。帷幔轻纱如被无形的手拨弄把玩,又如身材曼妙的女子在独自舞动。
江危楼额间竟然沁出了些薄汗,喉间燥得发涩,被吹动的薄纱却仿佛吹进了心里,因风涨满却又虚无至极。
他喝了几口冷茶,压下万千思绪。
没多时,仙侍通传,说治山帝君已经来了。
奉茶的仙侍换上新的热茶,重新焚香,又呈上几碟点心。
仲长狸到的时候,江危楼已经收拾了那模糊梦境带来的心绪起伏了,只淡笑着看着他:“治山来得有些迟了。”
两人都是帝君,管辖神域各有不同,俨然是平级,并无尊卑。但他们也并不熟络,因而江危楼也只唤他的封号。
仲长狸坐下,便见江危楼很是好性子一般,为他倒了杯茶。
茶汤翠绿,根根茶叶竖起,香味清苦。
他喝了口,回甘悠长,便问:“玉露山的茶?”
“正是。”江危楼轻笑,又道:“八海的事情我已有耳闻。”
仲长狸看着他这般谦谦君子的姿态就生厌,烦得无形的尾巴都想甩几下,再用爪子抓花他的脸。于是他没一点好气儿,狐狸眼中透出几分轻慢,“你要是想劝和,大可不必,毕竟我可不知道八海的帖子有什么通天修为能送到青丘。”
江危楼倒并不意外他会知晓,毕竟治山帝君的名声他也听过,精明狡猾,最是难缠。但他委实没料到,这个传说中狡猾的帝君,居然如此按捺不住脾气。
他又道:“两族交好本是裨益人间的喜事,但他毁亲后,两族纷乱再起,致使五界差点失衡。若说我没有怨怼,倒也不可能。”
江危楼十分坦诚,白皙的指节握住茶杯,又道:“如今他又因私搅起八海动乱,我自然不愿他好过,恰好你族与他有些旧仇,不过想着成人之美罢了。”
“江危楼啊,莫要天下单你是绝顶聪明,借刀杀人却能说得如此大义凛然。”
仲长狸打开折扇,话音不善,眼睛却仔仔细细打量起了江危楼。他着实生得一副贵公子相貌,如珠如玉,如芝兰玉树,温润清贵。
但也就那样吧,太清淡了,清汤寡水的,哪里比得上他。
子游可见过他这样的狐狸,怎么会看得上他。
仲长狸想得有些烦了。
江危楼倒是奇怪,只觉仲长狸这敌意来得莫名其妙,毕竟他以前与仲长打过一两次交道,知他城府不浅,笑眯眯下软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