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入了秋,天气也凉快起来,这日趁这天好,宝月和银竹将稍厚一些的被褥都拿出来晾晒。
将被褥挂到晾绳上,宝月道:“我去厨房看看红枣燕窝羹炖好了没有,顺便给姑娘端去。”
银竹眼睛一转,拉住她道:“我去吧,你也歇息歇息。”
宝月见她愿意去也不拦着,“成,那你去,对了,记得在羹里多放一勺蜜,姑娘吃得甜。”
银竹点头,满口应下,“宝月姐就放心吧。”
银竹端着汤去到湖心亭,云意正在临早前季砚亲手为她书写的字帖。
季砚的字就如他的人一样,看似行云流水,容与风流,细看就会发现锋芒全藏在运笔之间,一钩一划尽显凌厉。
就是书法名家都未必能彷照出其中意境,更别说云意还是初学写字,连方正都尚有欠缺,但她却写得津津有味。
银竹唤了她两声,她才扬起脑袋,眼里浮着迷惘,她没听见银竹说了什么。
银竹笑道:“姑娘写了那么久也累了吧,奴婢给姑娘准备了红枣燕窝羹。”
云意想把手上这篇写完,她朝银竹笑笑,糯声道:“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吃。”
“一会儿就凉了。”银竹也是知道她性子软,擅作主张去拿她手里的笔,“姑娘还是先吃。”
云意生怕墨汁溅开来,没有松手,小声道:“……你别。”
银竹另一只手里还端着碗,一不留神就侧了侧,胶糊的汤汤水水正泼在了字帖上。
云意看着被糊住的字迹,眼圈忽的就红了,声音轻却急,“我都说了不吃。”
银竹见弄脏的是大人写的字帖,慌忙告罪,“奴婢是不当心的。”她急急忙忙地拿了帕子在字帖上擦。
纸张柔软,一擦字就更糊了,云意情急之下推了她一把,将字帖夺了回来,头一回语气发冲,“你别碰了。”
银竹被这一推,身子踉跄着退了两步,不等站稳她就扑通跪了下来,“姑娘恕罪。”
银竹本就看不上云意,不乐意在这伺候,这下子心里的不满更是强烈,咬着牙满眼怨气。
云意捏着袖子一点点擦拭弄脏的那页,可就算擦干净,糊掉的字也回不来了,云意心里难受的揪起,抱着字帖,眼泪悬在眼眶里打转,不知该怎么办好。
银竹还跪在地上告罪,云意知道她并非故意,她忍着眼里的酸涩,用力吸了吸鼻子,嗓音哑哑的,“你快起来。”
银竹怨怼的看着地面,“奴婢有错,不敢起。”
云意无所适从地看着她,自打她清醒过来就一直是银竹和宝月两人照顾自己,她不敢把自己当主子,也没把两人当丫鬟。
云意眼尾红怯怯,“我不是故意推你。”
“这是怎么了?”
宝月远远看见亭中的情形,急冲冲跑过来。
“宝月。”云意鼻音浓浓。
看到云意怯懦的红着眼睛,跪在地上的银竹反倒一副占着理气的样子,宝月沉了脸,责问银竹:“怎么回事。”
银竹道:“我不该求着姑娘喝汤,还不甚打翻了羹汤,弄脏了字帖,请姑娘责罚。”
宝月看她这样子分明是不服气,莫非还想着让姑娘给她让步不成。
宝月冷声道:“既然知道自己有错,就罚你今夜不许吃饭。”
“宝月。”云意急着扯扯宝月的手。
宝月安抚的对云意说:“姑娘莫急。”她又看向银竹,“你还跪在这里,是嫌罚的不够?那就等大人来时……”
银竹一听她要向大人告状,连忙起身,退出了湖心亭。
云意抿动唇瓣欲言又止,半晌,垂了眼帘没有说话,细弱扇动的眼睫显得无助委屈。
宝月看到她把字帖抱紧在怀里,像是抱着极为珍贵的东西,宝月道:“姑娘让奴婢看看弄脏哪了。”
云意点点头,才将字帖递给她。
宝月将字帖摊开在日头下,弯腰将帕子在湖水里打到半湿,然后轻轻按压沾去字帖上头残余的羹汤。
云意睁圆了眼睛,守在边上看。
宝月侧过头对云意道:“好在就一页的字糊了,后头的都还完好。”
“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再拿熨斗压一下,便不影响看了。”
云意弯起仍旧湿红红的眼睛,努力笑了下,“嗯。”
*
银竹回了后罩房就一直没有出来。
到了晚上的时候还不见她,云意有些放心不下,嗫嚅地问宝月,“真的不给银竹吃饭么?”
姑娘就是性子太过软弱,对谁都是小心翼翼的,所以银竹才敢一再的冒犯,宝月替她梳拢长发,“姑娘不必管她。”
铜镜中映照出云意精致小巧的脸颊,食补调理了这许久,她已经不是之前那种不健康的白,细腻白皙的肌肤下透出浅浅的红,卷长的鸦羽低覆下,楚楚生怜,就像是树梢初绽的豆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