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花开潮落
喜鹊扶着净薇在西式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落地窗外的太阳,笑着道:“小姐,今天天气不错。要不我们去园子转转?那园子里的花开得可好了!”她一边询问,一边细瞧净薇的脸色,却见她还是如往常般不语,连嘴角笑着的弧度也没有什么改变,但她却明显地感到不同,强烈的不同,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什么,无一丝神采似的。
“那要不……要不,我们去街上逛逛,把靖琪小姐也找来。去洋行看看,听说啊,那里有很多西洋的小孩子货,有衣服、鞋袜……跟我们国内的不一样。听说都挺好看的。”
喜鹊知道小姐心里难受,才一个晚上没睡,竟憔悴成这个样子了。按她的性子,她对大少的这个心结,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解开的。她自小跟着小姐长大,又怎么会不明白小姐对大少早已是情根深种了。这次的事情……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知道小姐自责甚深,老爷竟然会拿着她送的手枪自杀。
净薇只是出神地看着窗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轻微地道:“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喜鹊叹了口气,走到榻上拿了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这才退了出去。净薇却是没有察觉,一动也没动,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那阳光极好,又因是春天的关系,只觉着舒适暖和。她看着只觉得无力又无奈,再怎么明媚的日子,对她来说皆是昏沉暗淡的。
她怪他吗?不!她不怪他!江山与她本不在同一个天平上的。他雄图宏略,志在天下,又何错之有?错只错在自己而已。如果没有交了心,今日就没有这么痛楚!如果没有给了情,今日也不会如此伤心!原来她真的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她轻轻地笑了出来,缓步走到落地窗前。那园子里姹紫嫣红,百花争艳。他说过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原来什么都是假的。泪已在不知不觉中滑落了,一颗一颗,滑过脸颊……她轻抚着隆起的肚子,低低地道:“孩子,妈妈只剩下你了!”
喜鹊才下了楼梯,已被张立拦着了,只道:“喜鹊,大少吩咐你去书房一趟!”张立身为大少的侍卫总长,平素跟着大少进出,而喜鹊是净薇的贴身丫头,平时交集极多,所以也颇为熟稔。当下也不避忌,直道:“昨儿个到现在大少连盹也没有打过,饭也没吃过。前线电话不断,他也不接。这事情可怎么办啊?”
喜鹊看着他叹了口气,才道:“我一个小小的丫头能有什么好办法啊?我们家小姐不也是,到早上才睡下。刚起来,我特意要厨房准备了她平日里爱吃的清淡小菜,但只挑了几筷,哪里吃得进去?”才说话间,已到了那临时书房的门口,张立行了个军礼,隔着门道:“大少,喜鹊来了。”这才推开了门,让喜鹊进去了。
喜鹊一进门,只觉得一阵呛鼻的雪茄味道,只见赫连靖风正陷在沙发里,手上正拿着一根雪茄。头发凌乱,神色也极是憔悴。喜鹊跟着小姐久了,自然知道大少平素难得抽烟,自小姐怀了身孕后,更是从未见他吸过。今日看来已是烦乱到了极点,那几上的烟灰缸里已满是雪茄的烟头了。
赫连靖风见她进来,已开口问道:“少夫人起来了,用过膳了没有?”喜鹊远远地站着,应声回道:“小姐已经起了,也用过膳了。”赫连靖风半天没有回应,良久方道:“你先下去吧!”
站在门前,他竟有一丝怯意,不敢推门。他素来行事果断利索,但每每遇到净薇的事情,常常不由自已。
她在房内,自然已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么熟悉,多少日子魂牵梦绕的声音。今日听来,当真有种绝望到极处的讽刺和难过。
他终究是推了门进去,那么小小的一门,隔着他与她,仿佛相隔了两个天地。只见着她小小的身子侧卧在被中,细细的一团,根本像是没睡人似的。
他轻轻地走近床边。她仿佛正在梦中,气息均匀得如平日般。但那浓密的睫毛仿佛一把刷子,微微地在颤动。他说不出是怜、是爱、是恨,还是懊恼,只得静静地坐在床边。
她自然是假寐的,他一推门,就听到了那熟悉的步履声,一俯身,就闻到他那熟悉的味道了。无数次的恩爱缠绵中她就是这么呼吸着他的气息,承受着他的给予和掠夺。现在带来的却只是无尽的绝望。
他轻抚着她的眉毛,想要将她的忧愁抚去。平日里他是如此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但在她的面前,什么都成了绕指柔。他如何会不晓得她在装睡呢?但他连摇醒她,与她面对面的勇气也没有。她平日里温柔贤淑,从不过问他的事情,并不代表她没有一丝性子。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他不是,让她成了不孝女,她气他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