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围困
从梧州到汴州说不上近, 还需要个十天左右的车程,徐燕芝隔不到两三天就换一辆马车,来来回回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才到汴州。虽然是麻烦了点, 但为了减少自己的行踪被暴露的可能性, 也只能如此。
到了汴州之后, 她又要寻找合适的马车前往九牛镇,等到折腾回九牛镇, 她人都消瘦了一圈。
不过, 好歹是回来了。
徐燕芝换了碧色千丝麻垂领衫,下着樱草色和螺绿相交的六破裙, 背上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 里面装的是一路上她上吃得用的。
九牛镇是汴州往南, 快要走出州界的一个小镇,徐燕芝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都没变什么样,在唯一邻水的地方, 依旧是一群人为了生计在卖力吆喝, 而镇上唯一宽敞的道上那个引人注目的大坑依旧没有填补起来,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毫无生气。
徐燕芝给了拉驴车的老伯几枚铜板,把她放在她原来住过的背靠山的茅屋房中。
她下了车就听到院中有狗在叫, 还在奇怪中, 就听见狗叫声中夹杂着几句人声。
“叫什么叫、再、再——叫打你了!”
从茅屋的侧屋中出来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冲着不断嚎叫地狗踢了一脚, 在看门黄狗的呜咽声中, 用着不灵光的眼神朝着屋外, 也就是徐燕芝的方向瞟了一眼,随即, 如铜铃一般的牛眼瞪大,“徐、徐!燕娘!阿爹阿爹!徐、徐回来了!”
又从主屋中走出一个穿着青灰色褂衫的男人,扛着锄头,一脸不爽地说:“瞎叫什么?”
“徐、徐!燕娘!”那个身量不高的男人口吃,只有跑到他阿爹身旁,拽着阿爹的袖子,指着徐燕芝的方向,“回来了!她回来了!”
“徐燕芝?你说啥呢?她都去长安吃香的喝辣的去了,怎么可能——”说话的此人正是那位想收了徐燕芝将她当作童养媳的男人,他刚嫌弃地把儿子推向一边,又见儿子凑上来,只得骂骂咧咧地看向儿子指着的方向,也被吓了一跳。
“燕娘?!还真是你!我不会在做梦吧?!”男人赶紧放下锄头,又把儿子拨到一旁,跑到篱笆前,用手揉了好几遍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娘子是真实存在的。
“陈伯,你没看错。我回来了。”徐燕芝皱着眉问,“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燕娘,你是咋回来的啊?”陈伯的小眼睛不断地向周围寻觅,“是有人送你回来的吗?人呢?”
“陈伯,你不用管是谁送我回来的,这屋子是我的呀,你们怎么能占我阿爹留下来的房子呢?”
陈伯看徐燕芝说话硬气,以为她不是孤身一人,便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我家里又添了个女娃,我那原来的屋子也不够住呀。这不你都是贵人了,都去长安过了,我还记得你走那天,多风光啊……”
“可这屋子就算我不住了,也是属于我的,是阿爹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我这还带着地契呢!”徐燕芝打断他,气鼓鼓地与他们理论,“你们这是抢占民房!你们信不信我拿着地契把官差叫过来,可以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别这么说嘛,你先进来,跟我们好好说说你在长安怎么过的,怎么忽然回来了,吓我一大跳,我以为我还在做梦呢!”陈伯打开栅栏,两个人热情地簇拥着徐燕芝进了屋,叫来他的妻杀了一只鸭来为她接风洗尘,“一开始在你家受难时,我那会不是还接济了你一两银子吗?你去了长安,就忘了这事吗?”
她自然不会忘记别人的恩情,但她已经将那些恩情还完了,甚至还多还了几两,就是怕哪天他们家看她一个人生活,强行为她说亲,要让她给他口吃呆傻的儿子当媳妇去。
穷山恶水多刁民,徐燕芝在九牛镇摸爬滚打那么久,自然是知道这人的秉性,他无非是以为她背后还有靠山,要知道她是孤身一人来此,她手里剩下的银子怕不是都要被他们家抢了去。
这世道,背后没人撑腰,她一个弱女子可谓是寸步难行。
现在这种霸占土地的情况还算不了什么,等到一年后齐明帝驾崩,那才是真正的艰难时世,天无宁日。处处都是流民白骨,战场之上,血流漂橹,马革裹尸,惨不忍睹。
思来想去,她不想以身犯险,孤身一人去找官差把地要回来,可用不了多久,她一个人回来的事就会暴露,届时,这些人一定会报复她,她是如何也招架不来的。
这就是为何她不是迫不得已,万般是不想从崔家出来,这个世道,对孤身一人的娘子来说实在太过艰难,她放弃自家田产,实在是无奈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