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换衣
昌德一年春, 齐哀帝登基,然其性情暴虐,喜怒无常, 贪玩纵欲又爱听谗言, 宠信的大多都是偷奸耍滑之辈。
不过几个月, 朝政便由这些油嘴滑舌的奸佞之辈把控。
如有忠义之士上奏,毕竟是口若悬河喋喋不休地弹劾。可惜齐哀帝上朝就是走个过场, 有时候连过场都不想走, 将早朝变成午朝,让文武百官干等一上午都是常有的事。
好不容易屁股坐在龙椅上, 听两句忠言逆耳的话便厌倦无比, 觉得不爽利了, 就会叫金吾卫过来将那人拖下去满门抄斩,就这样拖走了好几个,又将其阖族上下的脑袋挂在城门上, 半个月下来, 满朝文武就安安静静不敢谏言。
大齐内外交困,仅有帝都长安一片祥和, 不过这繁荣浮于表面,暗潮涌动下人人自危, 大多数人选择了明哲保身不再多言。
但总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茶余饭后,市井小民们还是会对朝政津津乐道, 仿佛他们也曾拜相封侯, 对江山社稷领悟极高。
“你听说了吗?咱们坊中那个说书的, 不是前天还在酒楼里慷慨激昂地批评上头呢,今天早上被官兵抄了家, 直接把人从床上拉起来拖到院子里砍了脑袋,连家里的孩子都没放过,我听他隔壁的人说,那血流的跟杀鸡似的。”
“那他这不是自找的吗?现在长安是什么样子,大家心中都有数,他无非就是耍嘴皮子去赚那几个铜板,还真的觉得自己能当那什么……救、救世之才不成?!我前些日子去光福坊溜了一圈,城门口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都是来长安躲灾的,可是长安哪有那么容易进……擅闯可以要看砍头的。”
“难道现在被砍得还不多吗?那说书的朱郎君不也只是随口说道了几句,把全家都砍了,这得是多大的罪过啊。我看呐,这长安也不是久留之地!”
“那你说咱们这种市井小民还能去哪?你说说看呗!长安再不济,不是还有龙骧将军吗?!你难不成没听说皇帝命他上位,就是为了扫平叛乱……”
“那个龙骧将军能有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这位龙骧将军出身崔氏,刚刚上位就把皇帝解决了好几个奸佞,不仅在朝堂上厉害,还解了叙州叛乱这等燃眉之急,可是大家心中的英雄呢!他接下来就要去收复肃州了,你且再等上个几月,说不定这天下就太平了!”
那人吃着酒,醉醺醺地将龙骧将军捧上了天,酒过三巡,他口中龙骧将军的丰功伟绩就夸张地变了味,被不远处斗蚂蚱的小儿听了去,编了几句朗朗上口的小调,传到街坊中去了。
而这位在中原小有名气的龙骧将军,此刻正在自己嫡妹的宫殿,长春宫。
崔瞻远一条腿叠在另一条大腿上,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內侍奉上来的清茶,明知故问道:“贵太妃,近日来可好?”
他目光触及之处,是现今已成为贵太妃的崔昭,从来都是满身华贵的崔昭此时着着一袭棉布丧服,平日里都是用珠宝铺地的长春殿,也被整理的一丝不紊,略显冷清。
崔昭见了崔瞻远,仿若闻所未闻。
“贵太妃为何不说话了?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崔瞻远哼笑一声,将茶杯置在一旁守着的內侍手持的银盘上,“当时贵太妃被温京兆诬蔑在先帝药中下草乌一事,可还记得,是谁帮你洗脱了罪名,还你清白。只不过把你手中的那些势力收纳,让你安分呆在长春宫,怎么就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对着我?你曾经非要与我作对的疯劲呢?”
崔昭眼睑微敛:“那将军想让我说什么?”
“将军?这可太生疏了。我可是你的恩人。”崔瞻远嗤了一声,慢腾腾地从圈椅上站了起来,背手走到崔昭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在是你的恩人之前,我还是你的兄长。你懂不懂什么叫,血浓于水?”
“你还是太年轻,昭昭。”崔瞻远突然换了个称呼,语气十分亲昵,“我知你看着温京兆底子薄,毕竟只是靠了个告老还乡的神定侯,还不能在长安中站稳,你扶持了他这么久,从未想过他会背叛你吧?因为你错也错在这一点。你可以对你的兄长痛下杀手,不念手足之情。但温京兆不行啊,你把他儿子派到崔府杀我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留下他的命,等着机会成熟,与温京兆做交换吗?也不对啊,你应该清楚你兄长的。你的兄长,总会对他人之子网开一面。”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皱着眉轻笑,“不过,太多的网开一面,总会生出事端。到时候,就不得不,亲手解决掉这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