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4页)

李清照被投入牢狱之后,幸得友人相助才能脱身。所有的人都安慰她,关心她。却从没人质疑过,这一切的根本,乃是律法待女人的不公。

赵寰皱眉,沉重地道:“七出三不去”也可恶,将许多不幸的女人,一辈子就困在了后宅,永世不得脱身。好些人以为这是在保护女人,他们中有人息事宁人,和稀泥。明白人就是故意在使坏。丈夫要休妻,要不是为了另娶,要不是厌恶了。女人若是不允许“被去”,留在原来的家中,这才是最坏的情形。”

李清照苦涩地道:“人心一旦变了,岂是三言两语,道德律法规劝约束。”

赵寰颔首,道:“易安居士能宁愿坐两年大牢,也要告发张汝舟,敢问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做到,是你自救,才活到了今日。而其他不幸的女子们,则没你这般幸运。要一个人无声无息死在后宅,实在是太容易了。“三不出”,并非保护了女人,而是将她们推向了死路。”

李清照鼻子阵阵发酸,哑声道:“我以前亦觉着不对,亦曾与人谈论过此事。“七出”中,尤其是“无子,恶疾”,岂能是女子能够自控。“三不去”,哪怕过得不好,彼此两厌,也得生生忍受着,除非是发生了义绝此等关乎性命的惨事。人皆言,此举是对妇人的保护。若是被夫家休弃,娘家名声受损,嫌弃的话,妇人手不能挑,肩不能提,如何能活。二十一娘,我读过书,识字,能靠着自己赚得一口嚼用。若是目不识丁的弱女子,被休弃之后,如何能养活自己?”

赵寰干脆直接道:“其一,本就不该有休妻这种方式存在,夫妻之间,应当有更完善的律法保护双方的权益,至少得全部改为和离,在和离之后,女人也能分到家产,保障以后的生活。其二,目不识丁的弱女子,除了给她们自小学习的机会,再不济,也要让她们学一门手艺。这两点没做到,朝廷该出面,对她们进行救助。比如眼下的风气,女子为何不能出来做事,与男人一样参加科举?”

历史上在宋孝宗时期,曾有九岁女童参加过科举。不过她并非考的进士科,而是十五岁以下的神童科,只考诗词。

最终她通过了考试,结局却是宋孝宗赐给了她妇人的诰命封号:“孺人”。

后来在宋宁宗时,再有女童参加科举,便被大臣驳斥了。此时的三纲五常已经蓬勃发展,男人认为女人考科举不妥。

且女人浓妆艳抹,若是出现在衙门朝堂之上,会引起男人围观,有伤风化。

且不提此人说法的荒谬,将读书人的无耻体现得淋漓尽致。

圣人言:“非礼勿视”,他们读遍圣人言,首先应该做的是选择管好自己的眼睛。

赵寰听到后世普遍的说辞是,女人体力不如男人,在靠着男人种地,出力打仗的时代,所以女性处于被支配地位,是必然的结果。

这些说辞持续了几千年,甚至连女人本身都深信不疑了。

在后世中,也没见过田间地头少了女人劳作,杨门女将虽为杜撰,佘太君却真实存在,战场上同样有女兵。

她们从没有过机会,有过与男人做同样事情的正式机会。

“不一定说女人在读书上就绝对强过男人、可是,能不能行,总得给她们机会,让她们试一试。科举我也没考过,如今北地的几个州府,易安居士应当听说过,府尹大多都是没经过科举考试的娘子们。没有党争派系,政令通畅,她们都做得很好。”

大宋人才济济,苏东坡,王安石,司马光范仲淹等等,数不胜数。最令赵寰感慨的是,哪怕如他们,都在党争派系中沉浮。

如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丈夫赵明诚赵家,因为熙宁变法之后的斗争,遭到了牵连,

深陷牢狱之灾,结果凄惨。

李清照听得心驰神往,激动地道:“我听说过,还听到了姜府尹的休书!我写了那般多诗词,终是觉着比不上她,还是她直白的话,来得令人痛快!”

赵寰笑道:“易安居士谦虚了,他们要文绉绉,我们也可以。不过我们都不擅长,写诗词文章,真不行。我请易安居士来燕京,是想请你负责《大宋朝报》。”

李清照一愣,意外惊喜之外,跟着忐忑地道:“我行吗?唯恐有负二十一娘所托。”

赵寰替李清照碗里加了茶,不紧不慢地道:“易安居士,你已经比南边朝堂上九成的官员有风骨,就凭着这一点,你就行!”

李清照再愣住,旋即双手蒙住脸,遮住了汩汩而来的热泪。

风骨!

经过了战乱颠沛流离之路,失去了相互陪伴的夫君。再遭到男人算计殴打,离异坐牢,李清照疲于应付,早累得忘了何为风骨。

赵寰的来信,给了她一线希冀,她再次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