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天边新月如钩,百来个人趁着夜色悄悄翻过了东边定州跟沧州交界处的那座矮山。

“什么人?站住!”

那些人刚从山脚的那片林子里走出百来步,前方就传来厉声喝止。

一队巡查的兵卒匆匆地赶了过来。

夜色之下,他们初时只是觉得定州的兵卒骑的马似乎有些矮小,随后就发现了不对劲儿,那些马居然没有马蹄声!

待到兵卒们赶到近前,那些人才发现他们骑的根本不是马,而是样众人完全没有见过的奇怪物什,就像两个马车车轮被纵向拧到了一起。

见那些人站着发呆,为首的巡查兵卒单脚支地,急急停住了跨下的追星车,把挂在车把手上的电石灯点亮,雪亮的光芒霎时间将附近照得亮如白昼,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问你们话呢,什么人?”

后面的十几个兵卒则抬臂架起了弓弩,借着灯光齐齐对准那群人。

为首那人是个身材结实的中年农汉,看起来大约三四十岁的模样,破衣烂衫胡子拉碴的,看见一排闪着寒光的弩箭对着自己,连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军侯饶命,我们都是沧州的农户,过来逃难的。”

见他跪下,后面的百来个人也接二连三的跟着跪了下去。

拎着灯的兵卒皱了皱眉,语气却略微和缓了些,“不用跪,站起来回话。”

“是是。”那人又忙不迭地带着众人站了起来。

“沧州怎么了?”说话的兵卒边问边打量着众人

“回禀军侯,沧州府内外眼下已经被一群暴民给占了,逼着所有人把今年该缴的户税和地税都交给他们。

今年遭了灾,大家收成都不好,根本凑不出那么多税赋。他们就派人来抢,实在没有的就拉走人家的妻儿去充数,好多人当时就跑了。

前几日,他们更是放出话来说是要打到长安去,逼着所有人都加入他们的队伍。我们兄弟几个胆子小,从小就是拿锄头的,连打猎都不会,哪里会打仗啊,再说,造反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所以咱们听到风声就吓得跑出来了。

我在这边有个堂兄,有几亩闲田,我就想着带人来投奔他。”那人觑着问话的那个兵卒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偷偷摸摸的半夜翻山过来?”

“禀军侯,逃难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时辰啊,我们是怕夜里待在山上遇到猛兽有危险,才憋着一口气翻过了山,想着到山脚下找个地方先熬一宿。”

“你堂兄叫什么,住在哪里?” 问话的兵卒挥挥手,示意后面的人把弩箭暂时收起来。

见他们收起武器,答话的汉子不禁松了口气,“我姓胡,叫胡山,我表兄叫赵置,住在定州城东连阳县赵家庄。”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一百出头。”

“都在这里?”

“都在都在。”

“都是一个村子的么?”

“不是,咱们最开始只有二十来个人,后来路上有后悔回去的,也有新加进来的,一来二去就变成这么多了。”

“有正在生病的么?”

“生病的倒没有,就是连日赶路没什么吃的,都有些气力不济。”

说到这里,农汉身后有个年轻人,肚子发出阵咕噜噜地响声,正巧那个领头的农汉一句话结束,四下寂静,听起来尤为响亮。

那人垂下脑袋,窘迫地抱住了自己的肚子。

“行了,现在时辰晚了,我先派人带你们回哨栈。明天早上再带你们安置所。”

“谢谢军侯,谢谢军侯。”农汉一叠声地道。

那队兵卒分了两个人出来给这些难民带路,其余的人仍旧骑着那怪模怪样的轮子往北边去了。

一行人跟着带路的兵卒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那个兵卒口中的哨栈。

首先入眼的是片竹林,竹林前有两座高达五六丈的竹楼,足足比沧州城的城墙还要高出倍余,暗夜之中,仿佛两柄巨刃冲天而起,气势迫人,看得那些难民目瞪口呆。

再走近些,隐隐还能看到上面有人影晃动。

领头的农汉瞬间明白了,这两座竹楼是专门用来瞭望观察周围的动静的。

他心里不禁有些后怕,难道他们在山上一冒头的时候,这边的人就已经发现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太对,那座山离这里还是很远的,即便站在上面应该也看不到啊,难道这些人有千里眼不成?

绕过竹林,就是排简易的竹屋,带路的兵卒指着其中两座竹屋对他们道,“地方不够,大家今晚将就下,但至少这边有我们巡视,安全得很。我去给大家煮点米汤垫垫肚子,明天去了临时安置所就有粥喝了。”

听到那个兵卒还要给他们去煮些米汤,那些难民诧异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众人挤在屋内外,背靠背地睡了个囫囵觉,天色刚亮就被叫醒,又各自灌了小半碗热米汤,便跟着两个兵卒往他门口中所说的临时安置所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