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宝珠茉莉(第4/9页)
白螺低下头去,叹了口气,继续开始用小铲子给花木松土。
如果再等上五年、七年,阅尽了人间喜怒哀乐,楼心月或许不会再作出如今这样不顾一切的举动——然而她还年轻,她的心还没有冷下去,所以她不顾一切的赌了。
年轻的爱难道就是如此么?如此的盲目、疯狂,目空一切,即使天地合风云变也誓无反顾——在旁的人看来,或许会轻蔑地说:那不是爱情,那只是迷恋、暂的迷梦而已……但是,即使是短暂的迷梦,有时也能攫取到永恒的祭品。
——以眼前那一张支离破碎的、绝美的舞伎的脸为证。
“只怪我身子不干净……如果我不是风尘女子就好了……如果不是就好了……”方才那样激烈坚定的语气忽然瓦解了,楼心月身心疲惫的俯了下去,用杯子边缘抵住了额头,“我也想清清白白的嫁给他……可是、可是爹娘卖了我,不是我的错啊!”
终于,名动京师的舞伎低低哭了起来,也许因为平日养成的矜持典雅,她连哭的时候都不敢放纵,保持着一种楚楚动人的风致。
白螺蹲着修剪文竹,发丝滑落,掩盖住了她的眼睛。然而,她的手却慢了下来。
“脱胎换骨一次、清清白白了,就真的可以挽回么?”忽然间,低着头,白螺淡淡问了一句话,“如果你真的那样认为的话,我倒可以帮你。”
她清冷的声音里面有难言的魔力,让听见这句话的紫衣舞伎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单薄的白衣少女。
“嚓”轻轻一声响,白螺将一枝病变了枝条从文竹上切断。
“这是……”关起门来,楼心月看着被放到桌子上那一盆散发着清香的花儿,愕然问。
白螺的手小心地从花盆上放开,笑了笑:“这是宝珠茉莉——很稀有的品种哦。”
楼心月看着那含苞的花朵,一般的茉莉都是白色的单瓣,这一株的花儿却是重重叠叠、甚至成了一个绣球状,颜色浅碧。然而,她的脸色却有些失望:“白姑娘莫开玩笑了,我哪里有闲情养花种草啊。”
“这盆宝珠茉莉,不是让你养的——”白螺浅浅的笑着,眼色有些诡秘莫测,眼角那坠泪痣盈盈闪动,她俯过身去,低低叹息般的说,“是要你挖出它、拔了根,吃掉它!”
楼心月身子一颤,抬头看着这个清丽神秘的白衣少女,脱口问:“吃了,会怎样?”
“会死。”白螺掩口微微笑了出声,“服下去后人很痛苦,马上就会死……”
“这——”紫衣女子莫名惊讶的看着那一盆素净美丽的花儿,有些发怔。
“不过别怕……那只是假死而已。”不等她发问,白螺手指挥了挥,低声笑,“宝珠茉莉的花根,服了下去会闭气歇脉——一寸花根便是假死一天……‘楼心月’可以很容易的‘死’了,‘你’却能再一次‘活’过来。”
舞伎的眼睛蓦然闪亮——毕竟是兰心蕙质的女子,不用多点拨,已经明白了诀窍。
不错……如果有了这株奇花,她便去找俊卿商议假死复生的事情——那是脱胎换骨啊!这个叫“楼心月”的肮脏皮囊,便这样葬了也好;几日后醒来,便能正正当当地嫁入颜家了……从此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的过完以后的日子。
“我、我要怎么谢你?——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对,”因为狂喜,名动京师的红舞伎声音有些颤抖,急切在怀中摸索着,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了一个贴身放置的小玉佛,“我只带了这个出来,其他全给干娘留下了……这是俊卿送我的,他说是极品的蓝田玉——”
看着紫衣女子眼睛里难以掩饰的激动亮光,和捧在手心的那个小玉佛,白螺的脸色却依旧是淡淡的——楼心月看在眼里,心里猛然一冷……这个少女眼睛里是俯视般的冷漠,居然、和杨柳苑中干娘看她的眼神如此相似!
“这种花,在我这‘花镜’里也只剩一株了……世上大概也没有多少株留下了吧?前些日子,还听说裕王爷花了一千两银子下福州府去寻,却空手而归。”白螺的眼睛是淡漠的,转身调弄架上那只白鹦鹉,冷冷道。
楼心月的脸色苍白下去,眼中渐渐有绝望的光芒。然而,却听见那个神秘少女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花铺里有个规矩,如果要这盆花——就要用最珍贵的东西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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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这株宝珠茉莉有二十年的了,根长当在五寸以上——你最多只能服用三寸。”将花盆交在楼心月手上,花镜的女主人却一再叮嘱,“假死如果过了三日,封土下的棺木内空气便会渐渐泄尽,你即使醒来也是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