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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瘦削的黑眼睛信贷珠宝商站在店门口,姿势跟昨天一模一样。看我转进盖革的店,他向我投来一模一样的会心眼神。店里看起来也是一模一样。同一盏台灯在屋角的小桌上亮着,穿着同一件黑色麂皮套裙的同一个灰金色头发姑娘从桌后站起,脸上挂着同一抹羞怯的笑容向我走来。

“是要——?”她话说半截停下了。她银色的手指甲在身侧扯动着。她的笑容背后透着些紧张。其实那根本不是笑。是一脸怪相。她以为自己在笑罢了。

“又回来了,”我快活地朗声说道,还挥了挥手里的香烟,“盖革先生今天在的吧?”

“恐——恐怕他不在。不——恐怕他不在。我想想看——你是要……”

我摘下墨镜,用它优雅地轻轻敲打着左手手腕内侧。若是一个人真能在体重达一百九十磅的同时翩然若仙,我正尽力而为。

“上次提到的那几本初版书,不过是在装装样子,”我低语道,“我说话得谨慎点。我这儿有他想要的东西。他想要了很久的东西。”

她的银色指甲越过戴着小小的乌黑纽扣耳环的一边耳朵,摸了摸头发。“噢,是销售员啊,”她说,“行——你明天来吧。明天他应该在的。”

“别装蒜啦,”我说,“我也是干这行的。”

她眯起眼睛,直到它们缩小成淡绿色的光点,就像森林里深深掩映在树影之后的一潭池水。她的手指挠着手掌心。她盯着我,急促地吐出一口气。

“他生病了?我可以上他家去,”我不耐烦道,“事儿有点急。”

“你——呃——你——呃——”她喉头哽塞住了。我觉得她简直要面朝地倒下去。她浑身颤抖,脸四分五裂,活像新娘子和的馅饼皮。她把脸慢慢拼接起来,仿佛纯粹凭借意志力在抬一件重物。那抹笑容重现了,边边角角却是破烂的。

“不行,”她喘着气说,“不行。他不在城里。那样——白搭。你不能——明天——来吗?”

我张开嘴,刚想说点什么,小隔间的门却露出一英寸的缝隙。那个身穿紧身外套的高个帅小伙向外望了望,他面色苍白、嘴唇紧闭,一见我在,迅速关上了门,但我已经看到他身后的地上有很多木箱,里面衬着报纸,散乱地装着书。一个穿着簇新工作服的男子正在箱子间忙活。是盖革的一些存货正被运走。

看门关了,我重新戴好墨镜,碰了一下帽子。“那么就明天吧。我给你张名片好了,但你也知道,我们的名片是怎么回事。”

“是,是的。我知道你们的名片是怎么回事。”她又颤抖了一小阵,明亮的嘴唇间发出轻轻的吮吸声。我出了店门,在大道上向西走到街角,再沿着马路往北走到那排店面背后的巷子。一辆两边有金属栅栏的黑色小卡车背对盖革的店停着,车上没有印字。那个一身崭新工作服的男子刚把一个箱子搬上卡车后挡板。我返回大道,在与盖革的店相邻的街区沿途发现消防栓旁停着一辆出租车。一个一脸稚气的小伙儿正坐在方向盘后面读一本恐怖故事杂志。我把头探进车窗,给他一块钱。“盯不盯梢?”

他打量了我一番。“警察?”

“私家的。”

他咧嘴笑了。“你算找对人了,老兄。”他把杂志塞在后视镜上面,我上了车。我们绕过那个街区,在盖革店铺后面的小巷对过停下车,旁边是另一个消防栓。

这时车上已经装了十来个木箱,那个穿工作服的男子关上铁栅栏门,翻起后挡板固定好,随后坐上驾驶座。

“跟着他。”我对司机说。

那穿工作服的男人发动了卡车,上下扫了一眼巷子,往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他向左拐出了巷子。我们也一样。我瞥见卡车往东转上了富兰克林大街,便对司机说稍微跟紧点。他没跟紧,也可能是办不到。等我们驶上富兰克林大街时,我看到卡车在前方两个街区。之后的一段路程我们没让卡车离开视线:跟着它到了藤街又穿行而过,一路去往西大道。过了西大道,我们只见着两回那辆卡车。车来车往很多,那毛头小子跟得太靠后了。我骂着粗话说他太慢了,这时那辆遥遥领先的卡车又向北转了。他拐弯的那条路叫布列塔尼街。而当我们到达布列塔尼街的时候,卡车已经不见了。[1]

那毛头小伙在隔板那头说着安慰我的话,我们以四英里的时速驶上山坡,在灌木丛后面寻找那辆卡车的踪影。往上两个街区,布列塔尼街向东拐弯,在一处山岬与兰德尔街交汇。山岬上有栋白色公寓楼,正门开在兰德尔街,地下车库的入口却在布列塔尼街。我们驱车经过,那小伙子对我说卡车不会走远的,这时候我朝车库的拱门里看了一眼,只见那辆卡车就停在昏暗的一角,后门又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