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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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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野凉子和佐佐木吾郎坐在被鲜花环绕的浅井松子的遗像和骨灰盒前。来到浅井家后,是松子的母亲浅井敏江接他们进门的。她那胖乎乎的体态和温和的面庞都跟松子十分相似,简直像一对年龄差比较大的姐妹。
提出应该向松子的双亲通报三宅树理证言的是凉子,她认为这样做是出于礼貌。
一开始,佐佐木吾郎心里有些打鼓,但最终还是赞成了凉子的主张。倒是萩尾一美的一句话戳到了大家的痛处。
“如果松子的父母觉得这番证言太不近情理,表示绝对不能接受,你们会收回吗?”
“不可能收回的。”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必要特意去见松子的父母呢?去了,也只让人觉得是在硬找借口。”
萩尾一美确实有这样特殊的一面。她常给人留下凡事不经大脑的印象,可有时又会发挥超一流的直觉,一针见血的见地,直教人目瞪口呆。
在学校生活中,一美在这方面的才能一直埋没着,连老师们也并不知晓。佐佐木吾郎称之为“女性的直觉”,但凉子另有想法。她认为一美虽然算不上聪明,却相当明智,还本能地讨厌耍花招。
“被当作硬找借口也好,受到责难也罢,我还是想跟松子的父母见上一面。”凉子说道,“否则心里总会过意不去。”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小凉你只管遵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不过我就不去了,我要做的资料还有好多呢。”
一美使用文字处理机既快又准确。她擅长归纳文字、整理各种记录。这种能力在平时的语文课上无法体现。由于她家里有文字处理机,凉子他们就将整理材料的工作全部交给了她。
现在,凉子与浅井敏江面对面坐着,膝盖上放着萩尾一美整理好的笔记。
“是这样啊……”浅井敏江望着女儿的照片低吟道。她的眼睛是干的,眼泪似乎早已流尽。“树理说了这些话?”
此刻她仍然直呼三宅树理的名字,也许女儿松子在生前也一直是这样称呼的吧。
佐佐木吾郎不忍面对这位母亲。他看了一眼松子的遗像,随后赶紧低下头来。
“写举报信是松子提出的,树理只是帮忙而已,是吗?”浅井敏江问道。比起确认,更像是在对着女儿的遗像作翻译。她将凉子说的话,翻译成她们母女间惯用的表达方式。“树理能说话了吗?”
“还是不行。我们和她是通过笔谈的方式交流的。”
借助白板进行交流不免令人心焦,不过这对凉子他们不无益处。因为写下来一字一句都十分清晰明了。
“这么说,看到柏木被杀的人是我们家松子,是吗?”浅井敏江不看凉子他们。她的视线一直投在松子的遗像上。
“是的。”
“松子不会在半夜跑去学校的。”浅井敏江微微一笑,似乎在说,这实在太可笑了,“她根本不会在夜里瞒着父母溜出去。”
“可如果她想这样做,也能做到不让父母发觉的吧?”
来这里前,凉子已经将要谈要问的话都盘算过一遍了。为了不被感情左右,偏离预设的谈话范围,凉子十分谨慎。
“也不是完全做不到,毕竞她有家里的钥匙……”
浅井家的房屋是一栋独门独户的二层建筑。
“松子的房间是……”
“在楼上,最靠外侧的一间西式房间,现在还保持着原样呢。”浅井敏江说道,“是去年的圣诞夜吧?那天我们一家三口吃过晚饭,又一起看了电视。那天播出的是松子最喜欢的连续剧的特别篇。看完后,松子就洗澡睡觉了,应该是在十二点之前上的床。那天是圣诞夜,会睡得比平时晚一点。松子她从不熬夜。”
“您和松子的父亲呢?”
“因为习惯早起,松子上床后,我们也睡了。我和她爸爸都睡得很沉。”将一只手按在额头上,浅井敏江的视线终于从女儿的遗像上移开了,“藤野同学,你家又是怎样的呢?你要是半夜里跑出去,你父母一定会发觉吗?”
“也许偶尔会有发觉不了的时候。”
“佐佐木同学呢?”
感到视线转移向自己的脸,佐佐木吾郎的上身一下僵硬起来:“跟、跟检察官一样。”
浅井敏江又微微一笑,淡淡地问:“树理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
“松子为什么会在这么晚的时间出门?出去做什么呢?”
“说是出去散步的。”凉子原原本本地按照三宅树理的证言来回答,“雪景很美,因此想到去外面走走。”
“树理的这番证言是松子对她说的吗?”
“是的。”
“然后呢?”浅井敏江催促道,“为什么要去学校?为什么要到屋顶上去?”
三宅树理的证言内容全在凉子脑海里,根本用不着看膝盖上的笔记。然而,像是要从笔记上获取某种力量似的,凉子的手掌还是重重地按在了笔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