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抑或七人御前 五
百介心中困惑不已。
如今,一切线索均指向藩主。不过话虽如此,一个藩主夜夜手刃无辜领民这种荒唐事,听来实在无法想象。如此看来,情况和百年前的传说岂不是如出一辙?没错,完全如出一辙。就连两人的名字都相同。这难道纯属巧合?若一味拘泥此巧合,一切的确只能归咎于冤魂作祟,如此一来,还真是令人无计可施。除了将该地视为死神肆虐、恶念凝聚的魔域,的确找不到其他道理可解释。哪可能真有妖魔诅咒?不过状况如此,这似乎已成了唯一说得通的解释。最为这妖魔诅咒所苦的,就是北林藩本身。若不尽快祭出对策,废藩只是迟早的问题。
不,或许根本无须等待废藩的裁决,领民们也将为恐惧压倒而人心大乱。如今,整个藩早已是人心惶惶,财政也濒临崩溃,即使没遭到废撤,国体亦早已不复存在。藩主岂可能为逞一时之快,坐视本藩在一己的荒唐行径中覆灭?绝无可能。怎么想都是矛盾。
百介完全无法理解。通常绝不可能有这种事。
反之,若弹正果真为真凶,几个疑点倒是不难厘清。
首先,前代藩主的正室阿枫——不,应称之为阿枫夫人——曾力抗弹正入城继位。倘若阿枫夫人曾获悉弹正的个性为人,想当然必将义无反顾地严加反对。不过,阿枫夫人对弹正的为人是否真有耳闻,尚且不得而知。
此外,右近的境遇也将得到解释。加奈的证词中提及的龟甲纹武士,极可能就是藩主侍从楠传藏。若果真如此,则代表右近距离揭露藩主的秘密只差临门一脚。因此,若推论藩主一行杀害与吉,并嫁祸于右近,只为除此心腹大患,想必右近如此唐突迅速地遭到通缉之谜也将迎刃而解。
平八一再认为其中有怪,想必是因为即使没能解开此谜,至少也嗅到了个中阴谋。再者,五年多来凶犯均未伏法,似乎就是最好的证据。若一切均为藩主所为,当然无从将其绳之以法。
只不过若是如此,家老的行径可就费人疑猜了。家老不仅委托右近调查小松代志郎丸的行踪,还在右近自愿继续调查时,提供相关调查记录以供参考。难道家老毫不知情?若知悉殿下大人就是真凶,理应不至于如此热心。或许这也是理所当然。若连家老都知情,整个藩岂不就成了共犯?绝无可能。这推论更是有悖常理。如此看来,四神党如今依然存在。虽主导者已继位为藩主,五名凶贼依然不改恶习,为逞一己私欲四处行凶。若是如此,已无追究其动机之必要。此等残酷行径,仅能以性癖解释。
据说别号朱雀阿菊的白菊嗜火如命,不论身处何等境遇,似乎就是无法抑制欲求,就这么在熊熊烈焰中编织出一段光怪陆离的人生。那么,北林弹正又是如何?是否生性对死亡有强烈癖好?或许,弹正是个靠恶念为生、希冀以杀戮与破坏点缀一己人生的凶贼。若是如此,弹正本身岂不就成了死神的化身?
百介感到困惑不已。是否该让右近和治平知道这些事?毕竟,不管昔日恶行如何,并无任何证据可证明如今发生在北林的凶案,实乃弹正一伙人所为。再者,阿银也在该地。即使和她并无关系,阿银理应也不会对此事视若无睹。不,听闻右近的报告后,即使想置身事外也已是无从。从她曾保护并助遭到通缉的右近逃脱一事看来,阿银对北林发生的不寻常异事似乎已开始采取某种行动了。毕竟,阿银曾向右近保证,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虽然无法掌握又市的动向,但他极可能已与阿银会合,再加上北林还有个小右卫门。若他们一行人已有所行动,根本轮不到百介出场。只是——
烦闷不已的百介准备启程前往念佛长屋时,租书铺老板平八再度来访。
就在他钻过布帘,走到大街上时,突然在岔路口看到那背着一个大行囊的租书铺老板朝自己走来。
平八朝百介高喊:“请先生留步。幸好先生还在家。”
“噢,如你所见,我正好要出门。”
得耽误先生一点时间,平八说道。
“怎么了?”
“噢,我方才上了北林藩邸一趟。先生猜怎么着……”
想必是死命赶来的吧,只见平八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
百介只得将平八请进店里。小屋内无法泡茶,百介只得到店内的客厅里,找个伙计送壶茶来。平八一气将茶饮尽,接着使劲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怎么了?北林发生了什么事?”
“噢,据说今天一早,就有北林差来的使者到访。为此,整座藩邸从上到下已陷入了骚动。”
“为何陷入骚动?”
“据说有冤魂现身。”
“冤魂?”
这是怎么一回事?事态发展似乎已超乎百介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