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窗台上
进门之后,我发现房间里又黑又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福尔摩斯。”我低声叫道,无人应答,我也看不出床上有人,我放下饼干和牛奶,走到濒临熄灭的炉火旁,拧开壁炉上方的煤气灯。房间是空的,窗户敞开着,窗帘在风中飘荡。恐慌之中,我检查了我的房间,他也不在那里。我锁上我的房间外面的门,跑到他的房间敞开的窗前。
外面有一个小小的朱丽叶式阳台,我踏上去,冰冷的寒风迎面袭来,令人呼吸困难。“福尔摩斯?”我试探性地低声说。我的声音消失在风中。
也许他欺骗了我,自己跑到房子里调查去了,然而轮椅还在房间里,他难道会冒险干出这种蠢事吗?
然后我听到了微弱的叫声。“华生!”
我凝视着黑暗,却看到楼下的地上什么都没有。“福尔摩斯?你在哪?”
“你的正下方!”
我终于发现了他——就在阳台向下几英尺的地方,像蜘蛛一样扒在房子的侧面,他的脚趾踩着一条排水管,修长的手指紧紧抓住攀附着这座古老建筑外墙的藤蔓。
“你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我有点被卡住了。”他说,抬起头来冲我顽皮地一笑。
我伸出一只手去拉他,然而够不到,于是我又往外倾了倾身子。
“这样不安全,华生!你去找条毯子系在阳台栏杆上,把毯子另一头扔给我!”
我照做了,短短几分钟后,福尔摩斯就安全地爬了上来,他关好窗户,拉上沉重的窗帘,转身面对我,不停地跺着没穿鞋子的脚,搓着手。
“我的上帝,火灭了!你能把它点燃吗,华生?今晚我实在不忍心麻烦其他人了。”
我愤怒地盯着他,没有动。他为了破案只身涉险,丝毫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还用这种荒谬的诡计耍弄我,“福尔摩斯,你就是个白痴。”我说,“你自己生火吧。”
寒冷带来的刺痛使他难受得手舞足蹈,如果福尔摩斯没有破坏一切的话,看起来还挺滑稽,然而他的脸色苍白,整个身体冻得抖个不停。鉴于他具有一种疯狂的特质,我的愤怒逐渐被担忧取代,我上前抓住他的手,快速地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冻伤,他还真是幸运。
他猛地把手抽回,大声喊道:“火,华生!快生火!快点!”说着又从床上扯下一条毯子,哀叫着把自己包起来。“是的,是的,我犯了个错误!而且不是唯一的错误。”
我点燃壁炉,退到一边,让他靠近了烤火。他坐下来,趁他套上厚袜子的工夫,我偷偷从口袋里摸出装有镇静剂的药包,把一些粉末撒进我从厨房带回来的牛奶里。
“热牛奶,喝了它。”
“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他打断我。
我对坐在那里颤抖的他讲述了经过,他没有拿饮料,我把牛奶硬塞进他手中。
“你送我去干傻瓜的差事。把这个喝了,就现在。说说吧,福尔摩斯,你冒着冻伤和摔伤的危险,又是为了什么?放心,我来看着火。”我倾身捅了捅炉火。
“透过窗户,我发现尸体在储藏室,宅子里最冷的房间,”他回忆,“严加看守。图书室也打扫了,和我怀疑的一样!”
“我了解到的信息和你的一样多。福尔摩斯,这一轮我们已经输了,今晚就这样吧。你已经紧张过度,是时候休息了。”
火种点燃了木柴,暖意弥漫整个房间。福尔摩斯一脸沮丧地坐在床沿上,他很少在案件中如此受挫,所以很难接受得了。
为了让火烧得更久,我又添了一根木柴。我越来越为福尔摩斯的判断力和显而易见的狂躁担心,也许睡眠可以带来改善,我转过头看着他。
我的安眠药显然已经生效,他倒在床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小小的成功顷刻之间便让我感到自豪,我把他推到床中央,盖上被子,准备离开,这时,一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把下了药的牛奶倒进了床头柜上的一个碗里。
我叹了口气,返回隔壁房间,辗转难眠,困扰于今晚的惨案和我们寻找证据时遇到的阻碍,我们造访的庄园的女主人死于谋杀,她的孩子一直失踪,一个无辜的人被陷害。我们原来的客户和一个可疑的盟友不知在伦敦做些什么,我们孤立无援,什么都不能做。
更糟的是,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我和福尔摩斯陆续犯下各种错误,难道是因为几个月前我结婚了?我变得软弱了吗?还是福尔摩斯最近在监狱遭受的折磨造成了影响?
为了缓解不安,我逼迫自己想着可爱的玛丽,终于陷入睡眠之中,然而佩灵汉姆夫人死亡时恐怖的表情和那双鼓出来的眼睛搅扰着我今晚的梦境——以及后来许多晚上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