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侦探嗜好
听说有读者打听我对处女作的记忆。可这问题在于,与这本杂志差不多同期发行的另一本我也参加的同人杂志里已经出现过了,大部分感想我都写在那里了,所以在此我就稍微回忆一下与生俱来并且让我决定成为侦探小说家的侦探嗜好吧。
我初出茅庐,就写什么回忆,似乎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实在惶恐。不过凡事都有它的趣味所在,听听侦探爱好者的往事,对世间的诸位同好而言,应该也非全然枯燥无味之事吧。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孩子,确实有意思,其实我的母亲就非常热爱侦探小说。记得我五六岁时,父亲上班不在,家里的人闲闲无事,祖母就去租来描写家族纠纷之类的小说,而母亲则租来泪香作品,坐在暖炉矮桌旁读起来。
我经常窝在旁边听母亲讲述故事里的情节,在我被潜移默化成为一个侦探爱好者之后,进了小学。记得是三年级的时候,有才艺发表会的活动,我被迫在学生和家长面前表演。当时家里订的是《大阪每日新闻》,那段时间正好连载菊池幽芳[33]译的侦探小说《秘中之秘》,母亲每天都念给我听,所以我就在才艺发表会上讲了这个故事,记得老师好像几乎没怎么称赞我。后来又发生过几次类似的事。
上小学期间,我读完了所有到手的泪香作品。当时读过的作品,现在读来仍旧趣味盎然,有些作品大概都读了十次以上了。十二三岁的时候,我和外祖母一起去热海泡温泉疗养,在那里的租书店借了《幽灵塔》,看得浑然忘我,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种乐趣。
即将中学毕业的时候,我这个乡巴佬甚至连柯南·道尔的名号都没听过。虽然没听过,但我很喜欢三津木春影[34]改写自柯南·道尔与弗里曼[35]作品的“吴田博士系列”。当弗里曼的作品以《奇绝怪绝飞来短剑》的标题刊登在《冒险世界》上时,我连连拍案叫绝。记得有一本《冒险世界》的杂志,某期曾刊登了一部出色的原创侦探小说。作者是小杉未醒[36]的弟子村山槐多[37],那部作品以现今的眼光看也毫不逊色,精彩绝伦。
我开始阅读英文侦探小说,是中学毕业去到东京后的事,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半工半读了。我没钱买书,只好到图书馆搜刮现成的,所以读到的都是些老作品,杂志也只有《海滨杂志》[38]而已。以现如今的侦探爱好者标准来看,程度颇为幼稚,直到那时我才接触到爱伦·坡的侦探小说。我读到的第一部作品应该是《金甲虫》,记得当时我惊喜得跳了起来,从此真正迷上了侦探小说。我读遍了从图书馆和旧书店弄到的所有英日文侦探小说。可我还是不知道切斯特顿、雷贝尔[39]、比斯顿[40],他们的作品都是日后我在《新青年》上才读到的。因此,尽管说读遍了,其实范围小得可怜。但我还是很得意的,还将自己读过的侦探小说制成索引,一边翻一边沾沾自喜,后来也被整理成一本书保留至今。当时我对于暗号等也费了一番心血进行研究,还试着翻译过。当时信手写下的东西,现在也还保留了五六篇。
至于日本的侦探小说,感动我的第一位作者是先前提到的村山槐多,此外还有谷崎润一郎、佐藤春夫,对他们的作品我可以说是喜爱到痴迷的。我是读了《金色之死》以后才关注谷崎作品的,那篇作品与爱伦·坡的某部作品相当近似,我觉得十分有意思(不过《金色之死》并非侦探小说)。
我是个天生的侦探爱好者,但从未想过要自己创作。我在学校的专业和文学毫不相干,毕业之后的经历,主要也都和做生意有关。我开过旧书店,还摆过中华拉面摊,从来不曾妄想过要写小说。我将《两分铜币》寄给《新青年》,幸运地被采用,那是我第一次投稿,我觉得运气好极了。
不过此前,我写过两篇没有投出去的稿子。两篇都完成于十几年前,跟最近写的东西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一篇是“续文”,三津木春影在《日本少年》上连载侦探小说,写到一半他去世了,杂志向读者征求创作后半的续集,当时我以玩的心态写了一半,不过没寄出去,直到现在都还留着那份铅笔字原稿。另一篇是约三十页的侦探小说,完成于同一个时期,题为《火绳枪》。我也没有勇气将这篇寄给杂志社,两三年后,机缘巧合我认识了漫画家吉冈鸟平[41],便将那篇稿子重新誊过,请求他帮我寄给《讲谈俱乐部》或者别的杂志社。我不知道吉冈帮我寄出去没有,总之稿子后来就一直在他那里了。那是一个和杀人有关的故事,杀人事件发生之后,调查人员费了很大的劲儿却始终找不到凶手,当侦探揭开蒙着真相的面纱,众人才明白太阳光线直射玻璃圆形花瓶,花瓶成了透镜,在透镜原理的作用下,使恰好摆在一旁的枪支的点火口起火,射出的子弹正中前方的人。我记得后来勒布朗[42]还有另一位英国作家的侦探作品中也采用了同样的诡计,这个诡计我用得比他们两人都早,为此颇感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