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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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七点十二分。监控对象骑着摩托车在站前的圆环入口停了下来。
依然是安全的驾驶模式,其他通勤者都无视于〈巴士专用?一般车辆禁止进入〉的招牌,直接把车子骑进停车场,骑士却规规矩矩地熄了引擎,爬上步道,拖着摩托车开始步行起来。他好不容易在几近客满的停车场里找到了空位,将安全帽放进座位底下的置物柜,一手拿着手提皮包,一手拿着擦着满脸汗水的手帕,快步爬上车站的楼梯。
监控对象的上班过程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将昨天拍摄到的录影带重新播放一样。虽然觉得很无趣但是还是得跟上去,就在这个时候,(志野〇二呼叫〇八,到目前为止没有异状。送出)的声音从无线耳机里传出来,男人回头瞄了圆环一眼。
一辆在圆环入口前等红灯的摩托车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中年男人。他是负责跟踪监控对象从家里到车站,值晚班的同事。他把手伸向耳朵表示收到讯息,正待爬上通往剪票口的楼梯,然而同事接着问(痔疮的情况如何?)的声音却让他再度停下了脚步。
抽着烟,对隐藏在手套的无线麦克风说话着的同事嘴角似乎盈盈地笑着。男人耸耸肩,一口气爬上仅剩的几阶楼梯。
他混在住在市郊住宅区的居民当中,等着驶向东京的电车到来。他跟在总是从同样一道门进同样一节车厢的监控对象后头上了车,在隔了一道门的车门前站定。当例行行动结束,接下来一直到监控对象下车之前的这段时间,他都得隔着报纸,时而窥探对方的举动。
男人被冠上805的称号。当然他的老婆会叫他“老公”,孩子们会叫“爸爸”。基本上同事也是以承自父母的姓名来称呼他。但是,雇主却叫他805,感觉就跟一般的公司互称课长、股长一样。
他并不会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在他的工作场所里,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许多做父亲的一样,他完成雇主交付的工作每个月支领薪水养家活口。遵从职场的规定是理所当然的,最重要的是,在这个业种当中,比这个称呼更让人觉得不愉快的事情多得是。
三班制,二十四小时“监视”着“监视对象。”警察称为监视或行动确认,在这三个月当中,805从事的工作就是其中之一。老实说,他并不感兴趣。这工作应该没什么好让人感兴趣的地方,但是这是其中最糟糕的一环。白天要紧紧地跟在四处活动的监控对象后头,吃饭和上厕所也得配合对方的步调,鞋子的磨损率比勤快的业务员还要高。晚上则要缩在停放于监控对象住家附近的旅行车里,一边听着窃听器传来愚不可及的对话,一边跟邋遢的同事下一整晚的棋。而连续坐上几天没有活动的生活,得到的代价便是腰痛或得痔疮。
805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生理方面的需求也被训练到可以做某种程度的忍耐了,因此如果是重要的任务,他倒也可以二话不说,顺利完成任务,但是现在进行的监控却不是多重要的事情。不但不重要,甚至可以说是白费工夫——也许痔疮的恶化也是因为心情松懈所造成的。
值夜班让他的痔疮情况日渐恶化,每当跟在同一现场执勤的同事要求换班,他们都会哑然失笑,但是倒也很爽快地把白天的勤务让给他,也会让他值早上七点到下午三点的早班,好让他能去看医生。公司总部也有医生,二十四小时免费诊察,但是805决定去看町里的医生。如果到医务室去接受诊察,结果也会传进雇主耳里。他可不想因为痔疮让自己的考绩受到影响。
基于这个缘由,805这一个月来,每天都看着监控对象上班。
在八丁堀换搭日比谷线,在六本木下车。待监控对象前往正待搬迁到市谷的防卫厅上班之后,就把掌握监控对象的动向的任务交给同样在本厅服务的监视者,自己则在六本木边境伺机而动。万一接到监控对象外出的情报时,他就要跳上停在附近停车场里的摩托车立刻出动,但是连午饭都在厅内餐厅解决的监控对象只有在离开防卫厅时才会出门。除了要定时跟总部联络之外,没有什么事好做,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发时间的当儿,晚班的人就会来换班,当天的监视工作就结束了。看过医生之后回总部,对反复过这种生活的805而言,早上通勤时间的监视行动是唯一像样的工作。
泽口博,五十二岁。在海上幕僚监部上班。三十岁时搞坏了身体,离开护卫舰上的勤务之后,就一直负责陆上部署的工作,目前晋升到主掌海上自卫队干部人事的海幕人事课长。和妻子及两个孩子一起住在千叶市内的独栋房子。勤勉、温和、有些神经质。他婉拒了上下班的专车接送,每天搭电车通勤,这样的谦虚特质正证明了其懦弱的性格。在护卫舰上工作期间弄坏身体也是导因于精神上的压力——大致上说来,监控对象的资料就是这样。事实上,眼前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做事井然有条的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要不是穿着制服,不会有人看出他是个自卫官。体型、身高中等,是一个非常平凡的中级主管上班族,看似没有被监视的理由,问题在于这个懦弱的海幕人事课长具有不为人知的性癖好——他偏好年幼的女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