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度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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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掌心打起丰富的泡沫,龙头里的水有点凉,我拧大了热水。

电视台播报着实时的天气预报,刚才外面那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令人始料不及,这样阴晴不定的天气一如这座城市古怪的气质,让人难以捉摸。

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牛奶,我走到巨大的书柜面前,书柜上塞满了我私人珍藏的推理小说,我盘算着这个闲暇的午后应该找一本什么类型的推理小说来读。失恋和失业的双重打击之下,我反倒有了难得的休闲时光。

门铃响了一下,紧接着又粗鲁地响了好几下。

打开门,一个浑身湿透的快递员站在我的门垫上。他身材高大,宽松的工作服让他的动作看起来有点笨拙,发梢不停地滴着水,他却顾不得擦上一下。快递员从背包里抽出一只薄薄的信封,看了眼单据上收件人一栏,问我:“是苏陌吗?”

没等我回答,他就迫不及待地递来笔,让我签收。

手里拿着牛奶瓶不太方便,我让快递员帮忙拿一下,他不情愿地伸出左手接过瓶子,我惊奇地发现他的左手食指少了一截。

沾了水的缘故,笔尖在单据上怎么也写不出字来。我抽了几张纸巾,刚想拿来吸干单据上的水,突然察觉到来自快递员的目光,于是我把纸巾递给了他,以友善的态度说道:“擦擦你的头发吧。”

快递员胡乱地抹了把湿漉漉的头发,随手将糊作一团的纸巾丢在了楼道里。

我皱着眉,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签名。快递员不耐烦地把牛奶瓶还给了我,撕下回执,匆忙地完成了他这一单的生意。

直到听不见他下楼的脚步声,我才迈出房门,用干净的纸巾包裹起楼道里的那团废纸,丢进了家里的垃圾筒。

这小小的不快并没有影响我拆信的好心情。刚才看到信封上的寄件人姓名,我就大概猜出里面是什么了。

——笔友的来信。

自从我在《诡计》上刊登征笔友信息开始,半年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写信。

《诡计》是现今最为畅销的推理杂志,除了精彩的推理小说和评论之外,《诡计》最具卖点和争议的栏目叫作《大推理家》。《大推理家》以现实中的恶性案件为素材,提供第一手的数据,供推理爱好者们进行分析推理。假如有出类拔萃的逻辑分析,杂志社还会提供给警方作为参考,一旦有读者的推演和破案的真相一致,杂志社更是有高额的奖金作为奖励。

最新一期《大推理家》的热点讨论话题,正是轰动整座桐城的连环奸杀案。

迄今为止已经有四名年轻女性惨遭毒手,被害人均在自己家中遭受性侵犯,被利器割喉,无一幸免。

由于这几起连环奸杀案都发生在我住所的附近,所以我格外留心案情的发展,再加之《诡计》上公布了一些警方提供的细节线索,相较于其他人对于四起案件的情况,我有了更为翔实的了解,这也让我成为《大推理家》栏目中讨论的积极分子。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大约半年前,三月第三个星期一的上午,加油站的女职工鲍小双刚下夜班,换下工作服急匆匆赶路,希望抢在早点摊打烊前买一点豆浆油条当早餐。凶手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尾随她,一路跟踪到鲍小双的家里,强行进入屋子。凶手殴打鲍小双迫使她就范,这一点从布满伤痕的尸体上可以看出。凶手在对被害人实施性侵之后,双手扼颈将其残忍地杀死在床上。

到此为止,这起案件与普通的奸杀案无异,但之后公布的现场细节,却让人毛骨悚然。尸体的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裤子被扒至膝盖处,刀伤足有二十六处,凶手还切下被害人的双手,带离了现场。凶手从厨房和洗手间拿来了洗洁精和洗发膏,混合之后倒入被害人下体,并且用湿拖把破坏了屋子里所有的脚印。因为是工作日的上午,左邻右舍都没有人在,只有楼上一位退休在家的老人,隐约听见女性的呼喊声,老人误以为是叫卖的小贩吆喝,当时并没有在意。警察根据老人提供的时间节点,推断被害人的死亡时间约在上午十点十五分至十一点十五分之间。凶手犯案之后从容离开现场,还吃掉了鲍小双买回家的那份早餐。因为被害人是独居的女性,尸体直到案发后的第三天才被人发现。加油站的工作排班是四天一个循环,一天日班,一天夜班,休息两天,鲍小双于三月十六日遇害,当日和次日都是休息,日班那天她没有去上班,加油站的组长打了她的手机,却联络不上,以为是生病了,于是下班后到她的家里拜访。组长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开门,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好像冥冥中注定一样,屋子里的手机恰巧这时响了起来,铃声透过门缝,被组长听见了。对于生活在现代都市的年轻人来说,不随身携带手机几乎难以生存。于是组长再度敲门后仍无人应答,便选择了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