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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江浩、罗洋陪着经侦蒋支队长,到了赵顺的家中。那是一个位于南城的大杂院。

他们敲了半天门,赵顺才把门打开。初冬微凉,赵顺只穿了一身破旧的毛衣,看支队长站在门口,他显得很尴尬。

“蒋……蒋支,您怎么来了?”赵顺说。

“哎,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啊!”蒋支队长笑了笑说,“怎么样啊,身体好些了吗?”

赵顺的病,其实不在身上,而是在心中。蒋支队长问“身体好些了吗”,显然有些离题,但他总不能说:“你是不是还强迫、焦虑着呢?”

“哎,好多了,好多了。”赵顺说,“来来来,屋里请,里面乱点儿。”

这是一间二十多平方米的屋子,屋里散发着一股发霉的潮气。按说凭着赵顺的工资,生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但几个人都没有多问,也不想多问,就像不会多问赵顺的病情一样。有些问题,问候一下就可以了,多触及,对谁也不好。

“赵顺啊,今天蒋支亲自来看你,就是要给你解决实际问题,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啊!”江浩微笑着说。

赵顺叹了口气,从床头拿出一盒“红梅”,想给几位让烟又纠结次序,就自顾自地点燃。“哎,没啥困难,我给单位惹了大祸,给领导丢了脸,还有啥要求。”

“哎,别这么说,都是为了工作嘛!”蒋支队长拍了拍赵顺的肩膀。“那件事过去了,啊,过去了。现在那个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批捕了,你的事儿没影响对他的定罪量刑。今天我们来,是看望你,与那件事无关。”蒋支队长语重心长地说。但赵顺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领导,您别这么说,作为一个老警察,我也没想到自己能闯这么大的祸,我,我……”赵顺说着哽咽起来。蒋支队长给他递过纸巾,屋里的气氛有所缓和。

“哎哎哎,顺儿哥,别难过,没事。”罗洋比赵顺小几岁,但平时基本没管他叫过哥,他是赵顺的顶头上司。“咱们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了,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罗洋话音未落就觉得自己说得不对,这事还算是小事。他用余光看了看蒋支和江队,看两人没什么反应,就收了话题。

“赵顺,嗯,你这家里人呢?”蒋支队长问。

“家……家里人……”赵顺犹豫了一下。“嗨,媳妇儿离了,就自己一人过。”赵顺努力让自己表情自然。

“哎哟,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事儿……”蒋支队长忙补充。

“嗨,这……这也是为了人家好。”赵顺的声音有些发飘。

“嗨,别提这些事儿了。”江浩转过话题。“赵顺,领导今天来,一是看看你,二是问问你的打算。”

赵顺:“打算?什么打算?”

“嗯,考虑到你的身体情况,你还需要治疗,单位考虑是不是给你办个病退。”江浩关切地问。

“病退?”赵顺惊异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病退?我没事,我还能工作,江队,我……”赵顺有些激动,手剧烈地抖动着。“我……我……能工作,我不退,不退……”

“哎哎哎,别激动,老赵。”江浩抓住了赵顺颤抖的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病退也得本人提出不是?你看咱们队的老马,一直在政法委借调,这不也申请提前退休了吗?咱们干警察的工作量太大,一辈子当人家两辈子用,也得想开些。我是问,你需不需要办个病退?”江浩不想看到局面失控,赶忙解释。

“嗯,我不退,我没事,我,我……”赵顺越来越激动。

“没事、没事,赵顺,病退的事再商量,再商量。今天就是来看看你。”蒋支队长抓住了赵顺的另一只手。他感觉到了剧烈的颤抖,那是种恐惧。赵顺呼吸逐渐急促,语无伦次。

五分钟后,蒋支他们回到了车里。赵顺执意要送他们出门,被江浩和罗洋再三地劝阻了。

黑色的轿车缓缓地驶出了窄小的胡同,一旁过路的自行车险些蹭到了车的后视镜。蒋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江浩啊,赵顺的问题,你得多费费心,总这么下去不行啊!”

江浩:“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江浩明白蒋支的意思,他转头看着罗洋,罗洋却躲过了他的眼神。只有罗洋知道,赵顺在人民医院的所有病历和证明,都是医生后补的,赵顺家人的笔录也是事先安排的。而这一切,难道只有罗洋自己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