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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的失眠,照例发生在这个夜晚。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对面漆黑的墙壁上,映出一条笔直的道路。赵顺仰躺在隔离区的病床上,手脚被绑上了约束带。酸痛和麻木让他愈加清醒,此时他的奢望竟是翻动一下身子。
赵顺习惯失眠,更有大块的时间可供失眠。也许作为一个警察应该习惯失眠。警察经常加班,在他人睡去的时候他们仍在工作。夜幕下的抓捕、凌晨后的审讯,在黑暗中他们必须要比对手清醒。为了获取证据、达到目的,他们需要靠烟草支撑的动力,为了抓捕成功,审讯顺利,他们需要以失眠来战胜昏迷。而赵顺的失眠就成了他的优势,从某个角度讲,他该感谢自己的失眠,失眠让他与众不同,失眠让他工作得力。他可以清醒地面对深邃的黑暗,可以理智地等待对手的倦怠,他有着一个好刑警的全部素质。事有两面,失眠是把双刃剑,夜晚的清醒直接导致他在现实生活中的恍惚和疲惫无力。
有时,他会感到紧张,感到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推动着他的身体。按照医生的判断,这是他犯病的症状。但他确定自己没有疯,他一直坚信,如果真的疯了,是能在心里听到“嘭”的一声的,或者,该有其他什么特殊的感觉出现。但是没有“嘭”的一声,他还是个正常人,一个失眠的正常人。他停不下手里的工作。这与所谓的爱岗敬业、无私奉献无关,他只是想快点儿完成手里的工作,好好地睡上一觉,但活儿总是接二连三地来,似乎总也干不完。所以他只能更加努力,为了能快点儿休息,而加快工作的速度和强度。这是个永无休止的循环,睡眠对于他来说越发变为奢望。这让赵顺感到害怕和不安,他去神经内科看过医生,也服用过镇静的药物,但那些药物却根本不奏效,凌晨的他依然清醒。所以赵顺开始加大剂量,从规定的一片到两片,甚至服用过四片。赵顺觉得只有加大药量,才能让自己更快地恢复正常。睡眠,有时会在服药之后获得,那是种满足。药是什么?对于无病者是毒,对于患病者是命,而对于赵顺,则是麻木神经的酒。
“我该怎么办?”赵顺问自己。“我必须要出去!”酸痛、麻木,让他焦躁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