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
“七苦被抓住了,他想溜出城去,结果被堵个正着!”
“人现在在哪里?”
“羁押在城门兵丁的休息处。他很镇定。我们在他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搜出了他和黔州刺史往来的几封书信、梁王昔年的随身饰物,哦,还有一件住持的袈裟,真不明白他要袈裟做什么!”
谢瑶环皱了皱眉。“我们先去见见他吧!”
七苦静静地坐在桌边,双目紧闭,面上不见波澜。
“其实事到如今,已经不必再说什么,直接把你交给陛下便是。如果你能做到一件事情,我便承认自己错了,放你离开此处!”
七苦睁开了眼。
谢瑶环从怀中掏出了两朵牡丹花,丢在他面前。
“这里是一红一绿两朵牡丹,只要你从中挑出那朵红色的‘潜溪绯’……就可以!”
“你……”薛子规一见心中大惊,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被谢瑶环止住了。
“如何,这样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思索吗?”
七苦咬了咬下唇,从中挑出了一朵牡丹。
“你肯定?”谢瑶环挑了挑眉头。
“我……”七苦明显犹豫了一下,手似乎想要伸到另一朵花上,但是很快又缩回去了。
“我肯定。”他说。
谢瑶环悲悯地摇头。“实际上你选择哪一朵都不对,因为这两朵牡丹花,都是绿牡丹!”
“怎么会这样?”薛子规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竟然无法区分红绿两色。
“我一直觉得这白马寺中有两个人说话非常有趣。他们都是用别的东西来验证自己看到的东西!第一个是那个小沙弥,他说看到女官的衣裙是和住持大师的袈裟一样的颜色。可是,我们平时会这么说话吗?我们只会说我们看到了什么颜色!还有,发现住持大师尸体的也是他,可他似乎一点也没有对于尸体上的袈裟感到奇怪。可那是一件绿袈裟啊,任谁都要有所怀疑吧?可是那孩子并没有!因为他也辨不清颜色——是真真正正的‘看朱成碧’之人!
“而另一个人就是七苦。薛将军,你可否记得你曾经问过七苦后院牡丹的品种?”
“不错,但他那天不是回答出那是‘潜溪绯’了吗?”
“可是他先寻问了你问的是不是白牡丹旁边的那株。事实上,红牡丹只有那么一株,而离红牡丹最近的是绿牡丹,但是他宁可绕一大圈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根本分不清红牡丹和绿牡丹,他需要一个参照的事物才能肯定。你可记得回春坊的坊主说过绿绮的孩子很喜欢鲜艳的颜色,动不动就把自己穿得大红大绿吗?那不是因为孩子不辨美丑,而是因为那孩子根本辨不出色彩,只是随便拿了衣服来穿!即使时光荏苒,他长大成人,面目可以改变,但是眼疾却无法改变,所以他在最后时刻拿错了袈裟!”
“拿错了袈裟?”
“绿袈裟是他母亲的遗物,而那袈裟除了颜色,其余都和住持的一模一样。所以他把这两样东西拿错了!他杀死住持大师的时候住持不可能身着袈裟——那时住持已经安歇了。”谢瑶环转而朝向七苦,“而绿袈裟一直由住持大师收着,可是当你找出母亲的遗物再为住持穿衣时,眼疾却让你在慌乱之中拿错了袈裟。至于你为什么要杀住持大师,这要从陛下驾临白马寺开始说起。
“陛下突然驾临白马寺,又不得不住到了有密室的偏殿当中。你心中怨怼已久,发现此次有机可乘,所以才做出了男扮女装惊吓陛下的事情。而住持与你是师徒,你的很多事情他都知道。比如说,他发现过你房中的守宫粉,他知道你的身世,还有,那夜你男扮女装被他看到,所以他会在花园中规劝你。
“住持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让你一直心中不安,当你知道我们发现了密室和住持房中的守宫粉后,你便决意嫁祸给住持。为了不让他有机会开口说话,你杀了他,可惜又在我面前出了口误,所以只能抛出尸体,急急忙忙地逃走。可怜住持对你一直心怀慈悲——他未曾揭穿你的身份和你的所作所为就是证明,却惨遭如此毒手,真真称得上养虎为患!”
“……这世间果然天网恢恢,躲是躲不掉的!”七苦长叹一声,声音苦涩,“的确,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而梁王李忠就是我的父亲。”七苦的脸上带上了一点光辉,但是转瞬间就黯淡下来,“祖母因为出身不好,所以连我爹也保不住,只能把他送给王皇后抚养。而我娘是个婢女,虽然跟着父亲颠沛流离,还有了我,可是依然不受重视,最后流落风尘。小的时候,我看见一起玩耍的孩子吃糖果子,就去讨一颗来吃;我娘狠狠地打了我,她告诉我说我是太宗的子孙,江山都应该是我的,怎能卑躬屈膝地向他人讨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