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颠三倒四的地方

赫比尔打开科克的房门,看见埃勒里·奎因先生站在那儿,感到困惑不解。后者一手拿着礼帽、一手拿着手杖,满脸友善的微笑。

“有事吗,先生?”赫比尔问道,他外表无动于衷,语气却略有几分悲伤。

“我是个粗人,”埃勒里愉快地说,同时用手杖的金属头抵住门槛,“是这样的,我昨晚是被驱逐走了;或者这样说才对,我被解禁了,赫比尔。没错,我是从被赶出去后就松绑自由了、昨天虽然被赶出去,但是今天我可以……”

赫比尔似乎很苦恼:“我很抱歉,先生,不过……”

“不过什么?”

“我很抱歉,先生,但是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那是同样老套的借口,”埃勒里看起来很悲伤,“赫比尔,赫比尔,‘煮沸,冒泡,辛苦又麻烦……’那些女巫歌都怎么唱的?不过这不是我的重点,我收回?”

“真的很抱歉,奎因先生。”

“一点儿用也没有,先生,”埃勒里低语道,轻轻地将赫比尔推到门后,“给你下的命令只是针对不速之客,我来这里是执行公务,你明白吧,所以你不能把我挡在外面。敬爱的赫比尔,人生以服务为目的,”在公寓内人厅的门口他突然停住了,“别告诉我,赫比尔,你说的是真的!”

——大厅里空无一人。

赫比尔眨眨眼:“你想找谁,奎因先生?”

“我不是特别要找什么人,赫比尔,谭波小姐就可以了。你知道,我无法想象我此刻和科克博士能有什么亲切的交谈,我很害怕一不小心又会被踢出去。谭波小姐,老先生,我相信她在吧?”

“我看看,先生,”赫比尔说,“您的外套和手杖,先生!”

“我说过,我是执行任务,”埃勒里慢慢地说,内心思索着,“那意味着你随身拿着你的外套,如果你是个一流侦探,还得拿着帽子。假使是马蒂斯,杰出的大画家马蒂斯……赫比尔,看在老天的份上先别管其他的事,去把谭波小姐找来吧!”

这个娇小的女人很快出现了,她的穿着清爽优雅。

“早安!奎因先生,为什么这么拘谨?我相信你没有带手铐来吧,把外套脱了,坐下来聊聊吧!”

他们匆匆地握握手,埃勒里坐下来,并没有把外套脱掉。

乔·谭波大气不喘地继续说:“容我致歉,奎因先生,昨晚实在是太糟糕了,科克博士——”

“科克博士是老人,”埃勒里苦笑说,“只有傻瓜才会生他的气。谭波小姐,请容我赞美你昨晚穿的礼服,那让我想起绣球花还是什么的,好像那是中国才有的。”

她笑了:“我想,你指的是莲花?谢谢你先生,这是我来到西方国家后所听过的最好的赞美,西方人对于夸赞女性实在没有多大的想象力。”

“这我就不清楚了,”埃勒里说,“无论如何,我是讨厌女人的男人。”他们相视而笑,之后他们都沉默下来,什么也听不见了,除了赫比尔大步走过的声音。

乔把她的小手交叠在膝上,直视着埃勒里说:“你现在在想什么,奎因先生?”

“中国。”

他回答得如此突然,她有点儿吃惊,她紧抿着嘴唇,向后一靠:“中国?奎因先生,为什么你聪明的脑子里想的会是中国?”

“因为它一直困扰着我,谭波小姐,严重地困扰我。我从没想到这个仅仅是五个字母组成的词会让我这样苦恼,我昨晚还做了关于它的噩梦。”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继续看着他。之后她找到小桌上的一个雪茄烟盒,打开,拿出一支递给他。烟冉冉上升,他们两个人都没说话。

“所以,你昨晚睡不着?”她终于说话了,“很奇怪,奎因先生,我也无法入睡。我一闭上眼就看见那个可怜的人。他在黑暗中足足对我微笑了四个小时。”她微微颤抖,“喂,奎因先生?”

“根据我所听到的一切,”埃勒里慢吞吞地说,“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中国是个很令人难过的落后国家。”

听到这句话她挺直身体并皱着眉头说:“好了,好了,奎因先生,我们别再愚蠢地兜圈子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埃勒里柔声说,“是我对知识的渴望,谭波小姐,在这方面,你显然是权威。告诉我一些关于中国的事吧。”

“中国现代化发展得很快,如果你是问这个。从清朝末年义和团事件到现在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就某一方面来看,现代化是出自经济上的需求。随着日本的入侵,这条路……”

“我指的不是这个,”埃勒里坐直身子,把雪茄烟熄掉,“我指的是‘倒置’【注】字面上的意义。”

【注】倒置(Backward):在英文中可解为落后,或前后颠倒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