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碎片(第5/8页)

楚天瑛蹲下身子,在手电筒的照射下,仔细看了看赵大的尸体:此时此刻的赵大,和昨天白天见到时相比,嚣张跋扈的气焰一扫而空,脸上的死肉疙瘩松懈了,又圆又凸的眼珠子再无半点凶光,反倒是因为过度膨胀的缘故,令人感到他在临死前目睹了什么眼珠都要惊爆的事情!大大张开的、龇着白牙的嘴巴,更加增强了这样一种印象——与其说他是被杀死的,还不如说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也许是插进心口的刀子没有拔出的缘故,流血并不多。

“看出来了——”他喘了口粗气,回应林凤冲的提问,“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还无法确认赵大是自杀还是他杀。”

“我说的名堂,不是这个。”林凤冲说。

“啊?”楚天瑛有些惊讶。

“当然,门窗反锁,又是双手握住刀柄插进心口,确实存在自杀的可能——但我说的名堂,在你的脚下。”林凤冲再一次把手电筒对准了地面,与先前不同的是,他照亮的范围更大了一些,不再局限于走过的道路。

楚天瑛低头一看,大吃一惊,差点晕倒!

我怎么站在波浪粼粼的河水之中?

他下意识地抬起脚,鞋底感觉到的却依然是有点黏的黄土。

怎么搞的?

刹那间,仿佛骤然戴上深度眼镜一般,视线一片模糊。

他用尽力气,才让飘忽的目光集中起来,终于发现,原来整个房间的地面上密布着一层鱼鳞样的土皮儿,每片土皮儿都有婴儿手掌那么大,两边向上翻卷着,拈起一片,很坚硬,但是用力一捏也就碎了,而自己跟随林凤冲走过的那条路上,由于已经被踩踏过的缘故,所以刚才看到的只有被踩碎的黄土,黄土上布满碎裂的条纹。

“这是怎么回事啊?”楚天瑛指着刚才被误以为波浪的一地土皮儿问。

“我问过本地人了,说是渔阳库每年夏天涨一次水,每次涨水都要越过大堤淹没这里,连那个牌坊和亭子的尖儿都要没顶,水退掉以后,被水裹带的泥土就会沉积在简易房的地面,用不了多久,阳光透过南窗一顿暴晒,就会形成这样的土皮儿。”说着,林凤冲拿手电筒照了照墙壁与天花板接近的地方,虽然同是铅灰色,但很明显有一条自然形成的分界线,上层比下层的色泽略浅一些,“看见了吗?水就淹到那条分界线以下的地方。”

分界线附近,趴着好几条土黄色蚰蜒,每条都是15节肢体,15对长足……楚天瑛感到恶心,不由得低下头,却见地上那些被踩碎的土皮儿,裂开一条条妖异的纹路,仿佛层层叠叠的蚰蜒在蠕动,他全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在这时,听见了林凤冲的询问:“天瑛,你还是没看出名堂吗?”

说来说去怎么又回到起点了?

楚天瑛困惑极了。

“告诉你,这个空屋子因为长期没有人进入,所以地面覆盖了一层这样的土皮儿。”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似乎是在害怕什么……楚天瑛惊讶地看着林凤冲,就算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吧,但是迄今为止,并没有什么特别恐怖的地方啊,何以让这位办案经验丰富的刑侦处副处长紧张至此呢?

难道是我这昏沉沉的头脑,真的没有意识到什么重要的信息吗?

“哦。”他应了一声。

林凤冲看出他是在掩饰自己的浑浑噩噩,于是强调了一句:“整个地面,包括电风扇、墩布、海绵垫子、纸盒板,以及赵大尸体的下面,全都是这种土皮儿!”

“哦。”

林凤冲一下子急了,他沿着原路大步走到门口,猛地转过身,摊开双手,对着呆若木鸡的楚天瑛说:“天瑛,我是说,当反锁的房门被破开的时候,这个屋子的整个地面,全都布满了土皮儿——没有任何人踩过的土皮儿——包括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

……

什么?

楚天瑛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瞪圆了双眼,他望着从门口到脚下的这片地面。

林凤冲打开手电筒,照亮了他目光所及的地方。

可以清楚地看见:在一条宽不到一米的、已经被踩成黄土的窄道两边,是一片翻卷的土皮儿。

“你是说,当房门被破开时,连这条窄道儿上的土皮儿也没有被踩过?这怎么可能?”楚天瑛嘶哑的声音简直气急败坏,“那么,凶手——就算没有凶手,赵大是自杀——那么,他是怎么走到这个房间的中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