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闺疑云
漫长可怕的一天是在八点钟开始的。远处传来造纸厂的汽笛声和教堂报时的钟声。
埃尔尼推开椅子,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说:“我该走了。”他每天上班前都会这么说。
我坐在餐桌旁,手里举着一杯咖啡。报纸铺在我面前,但我的眼睛落在我丈夫身上。
我刚才在报纸上看到的与他的容貌非常相像,相像极了,连细微之处都相像——除了小胡子、平头和重了二十磅。
埃尔尼从桌子上探过身,拍拍四岁的斯蒂夫的头。“听妈妈的话,”他说。
斯蒂夫点点头,他的嘴巴塞满食物,说不出话来。
埃尔尼绕到另一张椅子边,他的步伐沉重而自信。“爸爸的女儿今天是个乖宝宝,”他亲热地说。
丽兹咯咯笑起来,舀起满满一勺燕麦片给他看,燕麦片滴滴嗒嗒地从勺子上流下来。
“好孩子,”他幸灾乐祸地看着,然后来到我的椅子后面。他的手重重地落到我的肩上,温暖而自信。“你的咖啡要倒出来了。”他低头看着我,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显得强健有力。
我抬起头,冲他微笑。
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有些蓝点。右眉正中有一个小伤疤。
我低下头,把咖啡杯放回碟子,拿起报纸。“埃尔尼,”我说,“这里有件奇怪的事——”他没有看报纸,却低下头吻我。他的嘴唇温暖而柔和。他的小胡子碰了一下我的嘴唇——胡子是红色的,修剪得很整齐,这是我们结婚第一年他留起来的。
“我得快点了,宝贝,”他说。“今天很忙。没有时间了,嗯?”
“但这用不了多少时间——”
他摸摸我的头发,然后走了。
屋里只剩下我和我的孩子们。可怕而漫长的一天已经过了十五分钟,只是那时我不知道那将是可怕而漫长的一天。
埃尔尼轻而易举地摆脱了困境。埃尔尼心情好的时候,他是很有幽默感的,你就是拿他开心他也不在乎。。
我突然站起身。也许他仍然为昨天晚上的事而心情不好,也许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匆匆忙忙离去的原因。我摇摇头。埃尔尼匆匆忙忙去上班,并不需要找个理由,他经常这样。
我开始收拾桌子,故意不理睬那张报纸,那报纸就在我盘子旁边。我仔细地收拾起盘子,擦好桌子,把丽兹从椅子上抱起来,抹去她嘴边的食物,把她抱到客厅,放在儿童床上,递给她各种各样的玩具。
然后我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在等待什么。接着,我的心开始剧烈地跳起来,咚咚,咚咚,咚咚咚,它越跳越快,越跳越响,直到我的耳朵和小小的房间里全是这跳动声,突然,我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不!”
剧烈的跳动慢慢停了下来。“我应该做的,”我对自己说,“就是回到厨房,拿起那张报纸,仔细地、认认真真地再看一遍。”
我感到羞愧。我不喜欢那些多疑的妻子,她们四处寻找丈夫不忠的证据,寻找口红、便条和电话号码。
突然,我坚决地向厨房走去,不过,我没有拿起报纸,而是洗起盘子来。模模糊糊地传来各种声音:丽兹含糊不清的嘟嚷声,斯蒂夫的喃喃自语,高速公路汽车的呼啸声。
“我要看,”我大声说道,走向桌子。标题就像是一声呐喊:高尔球场上发现一被击打致死的女孩“今天早晨,在阿诺顿高尔夫球场第16洞的树丛旁,十八岁的玛丽·亚当斯的尸体被发现,她是被反复猛击头部致死的。没有找到凶器。
亚当斯小姐和她母亲一起,住在中央大街1617号,据悉,她有许多求婚者。
警察局长汉普顿·琼斯认为,这一凶杀和五年前的桑德拉·希姆丝凶杀案很相似,希姆丝也是十八岁,被杀于堪萨斯城的一个高尔夫球场上。那一次,找到了凶器,那是一个汽车千斤顶。
右边的画像是从堪萨斯城传来的,那是基于一个目击者对嫌疑人的描述,目击者看到希姆丝小姐最后是跟那个男人离开堪萨斯城酒吧的。”
我的眼睛离开报道,落到报纸中间的画像上。我的心又剧烈地跳起来。
一头卷发,圆圆的鼻头,深陷的两颊,方下巴,薄薄的嘴唇。
我全身发热,感到惊恐之极。我目瞪口呆地注视着我的丈夫埃尔尼的脸,他正从报纸上回瞪着我。不同之处只是小胡子、平头和重了二十英磅。我第一次遇到埃尔尼的时候,他就是那样的。
教堂报时的钟声响了,九点正。
我凝视着院子里的两棵桔子树,埃尔尼把树护理得很好。
这画像不算什么,只是五年前一个画家想像力的产物,埃尔尼见了,也只会付之一笑。这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人会注意的,除了喜欢胡思乱想的妻子。自从我们搬到这里后,埃尔尼就留起了小胡子,剪短了头发,增加了体重。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