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梅尔,检查那个叫科尔法克斯的女人的衣服。阿米莉亚,你能帮帮他吗?”
她又一次对他客气地点点头,就像社交场合的礼貌应答。莱姆觉得自己真的快被她气疯了。
在技师库柏的指点下,萨克斯戴上乳胶手套,在几大张干净的白纸上慢慢地打开衣服,用马鬃刷刷过外套。一些碎屑落了下来,库柏用胶带把它们一一粘起,放到复合式显微镜下观察。
“没什么东西,”他报告说,“蒸气把大部分痕迹都去掉了。我看到一点儿泥土,但数量不足以做密度梯度测试。等等……太好了!我找到了一点儿纤维。看看这个……”
看什么看,我又看不到,莱姆生气地想。
“颜色是海军蓝,是丙烯酸纤维和羊毛的混纺,我猜。这种材料做地毯不够粗糙,也不是外衣的碎片,所以是另一种布料。”
“这么热的天,他不可能穿厚袜子或毛衣。是滑雪头套吗?”
“我也这么想。”库柏说。
莱姆进一步推断:“这么说,他是真的想给我们机会去救那些人质。如果他存心想杀她,就不必在意人质会不会看到他的脸了。”
塞林托点点头。“这也说明那混蛋认为他能逃掉,脑子里完全没有自杀的念头。说不定等我们盯上他时,他会抓一些人质和我们讨价还价。”
“我喜欢你这种乐观主义,朗。”莱姆说。
门铃响了,托马斯过去开门。不一会儿,吉姆·鲍林爬上楼梯,头发乱蓬蓬的,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在记者招待会,局长办公室和市府大楼之间来回奔波的人大概都是这副德行。
“看来你的鳟鱼之旅要泡汤了。”塞林托和他打着招呼,然后向莱姆解释,“吉姆是真正的钓鱼行家,有自己专用的鱼饵和全套装备。不像我,只要到船头喝上两罐啤酒,就心满意足了。”
“我们先搞定这个混蛋,回头再谈钓鱼的事。”鲍林说着,走到刚才托马斯放在窗边的咖啡壶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他望向窗外,被那两只正盯着他看的大鸟吓了一跳。他转身走向莱姆,解释说因为这起绑架案,他被迫推迟了去佛蒙特州的钓鱼旅行。莱姆从没有钓过鱼,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从事任何业余爱好,然而,他发现自己竟然对鲍林有些嫉妒。垂钓时的那种宁静感深深地吸引了他,这是一项让人习惯孤独的运动。残疾人的运动似乎都倾向于那种面对面的竞技项目,像轮椅篮球、网球、马拉松……充满竞争性,好像要借此证明什么给世人——也给自己——看。莱姆决定,如果非要他选择一项运动,他宁愿去钓鱼,虽然现代科技似乎还达不到能让人仅凭一根手指就可以把鱼线抛出去的水平。
鲍林说:“现在报纸上都把他称作系列绑架嫌疑犯。”
如果这个称呼合适,有何不可?莱姆心想。
“市长都快发狂了,想请联邦调查局接手这个案子。我告诉局长一定要顶住。但是我们不能再有人受害了。”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莱姆尖刻地说。
鲍林喝了一口黑咖啡,走近床边。“你还好吗,林肯?”
莱姆说:“我很好。”
鲍林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对塞林托点点头,说:“向我简单通报一下进展情况。半个小时后还有一个记者招待会。上一场你们看了吗?听到那些记者问什么问题吗?关于被害人被烫死,我们认为她的家人会有什么感觉?”
班克斯摇摇头。“天哪。”
“我真想掐死那个杂种。”鲍林说。
莱姆回想起来,三年半前,在那起杀警案调查期间,鲍林曾打碎过一位新闻记者的摄像机,当时那个记者质疑说,鲍林之所以在调查过程中采取过激手段,是因为嫌疑犯丹尼·谢菲尔德曾经是警察队伍中的一员。
鲍林和塞林托退到莱姆房间的一个角落,塞林托向他汇报了目前的情况。莱姆发现,当鲍林这次走下楼梯时,脚步比以前沉重了许多。
“有了,”库柏宣布说,“找到一根头发,在她的衣兜里面。”
“整根的头发吗?”莱姆问。他并没有抱太大期望,也不意外地听到库柏叹口气道:“很遗憾,没有毛囊。”
不连着毛囊,头发只能算作普通证物,不能成为个性化证物,因为无法通过DNA测试将它和某个特定的怀疑对象联接起来。尽管如此,它还是有很高的鉴定价值。几年前,著名的加拿大骑警队经研究后得出一项结论,如果在犯罪现场发现的头发与嫌疑人的头发相吻合,则嫌疑人可能在现场出现的几率为4500:1。但问题在于,单凭一根头发很难推断出嫌疑人的身份。判断性别几乎是不可能的,人种也不大有把握;除非是婴儿头发,否则无法估算出年龄;至于头发的颜色更是靠不住,因为现代人染发美容的现象太普遍了;甚至因为每个人每天都要掉好几十根头发,你连嫌疑犯是不是秃顶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