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桂枝疏双月忆霓裳,杏子红单衫梦西洲

桑卫兰与二刘兄弟将车停在湖畔树丛中。

暮色已深,一轮明月风鬟雾鬓,从薄雾中露出半张脸来,向人间窥探。

寒烟蓑草,玉露凋霜,湖面上泛起淡淡的紫色烟幕。

湖边的芦苇足有一人多高,轻飏着,静谧地默立在夜暮的薄雾中。

抬眼眺去,能望到数里外的,“待清园”高大的青灰色水磨石墙。

而这一望之下,方觉夜空浩瀚,凡人又是如此渺小,仿佛随时会像他们所说的话语一般,化作轻烟,散入空旷的湖水夜空之中。

远远地,似乎有细细的乐声响起,而侧耳听去,却不可辨。

“糟了,这么大一个湖!”刘则举跌足叹道,“桑老板,我们是飞过去,还是游过去呢?”

桑卫兰瞪了他一眼,“把你的车拆了,做条船!连发动机都省了!”刘则举最怕别人的动他的车。

果然,刘则举忙举起双手拦上他,唯恐桑卫兰动他的爱车一下,“不行!”他凶神恶煞地嚷,“绝对不行!”

“刘爷,还有别的路吗?”桑卫兰问。

“有!”刘则轩回答得极为肯定,也很痛快,“我早说过了,这待清园东南两向皆是湖水,西北两向嘛,倒没有湖,不过驻扎着夏疆的精锐之师……”

他话未完,刘则举已抢道:“恐怕我们到待清园时,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路?”桑卫兰眉头微皱,“夏疆是常住待清园的,待卫不说。

丫头、娘姨们只怕不少,这些人不可能从军营进出吧?一定有别的路!”

“你们先在这等我,我去摸摸情况!”刘则轩说完,转身消失在夜暮之中。

桑卫兰与刘则举沿着湖岸向东行去,刘则举随手折下两枝苇棒,狠狠地砸向水面,只听水中“豁啷”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翻溅起水花来,足有半米高,溅了两人一身,桑、刘都吃了一惊。

二人惊魂未定,只听湖中传来两声尖锐的哨声,桑卫兰忙拉刘则举蹲伏在苇丛中。

哨声未落,水声一路响过来,两只小船箭一般飞驶而来,恰在两人东首的苇丛边停下。

那两人逡巡片刻,一人开口道:“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队长,”另外一人低声笑道,“想是‘大鬼’饿了,在找吃的呢!”

那队长不语,半晌冷笑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小心一点总没错!否则,‘大鬼’下顿吃的恐怕就是你了!”

那人似乎是打了一个寒颤,忙道:“是,队长!”

队长又是冷冷一笑,“还愣着干什么?四处瞧瞧去!”

二人驶小舟离开。

黑色衣裤,悄无声息,在这月夜之中,似乎是黑色的幽灵一般,在水面飘荡。

转瞬消失在暮色之中。

湖面上有警卫!水面上轻微的响动,即能引来巡卫。

夏疆守卫森严,果然名不虚传,更何况是“非常时期”!“待清园”之行,恐怕比想象中的更要凶险难测。

桑卫兰正在皱眉思忖,刘则举问道:“他们说的‘大鬼’是什么东西?”

桑卫兰想起适才水面上翻溅的水花,那东西恐怕有四、五百斤的重量,不觉泠泠地打了一个寒噤。

这数里平湖,深广如天鉴,水面有巡卫,水下似乎还潜藏着某种不知名的怪物,要想从湖面过去,还真是困难重重。

“现在要是有条船就好了!”刘则举自言自语地说。

“也不见得,”桑卫兰瞪大了眼望向湖面,风吹雾散,明月又露出头来,隐约可见湖面上倏然而过的巡警,“他们人太多了,会被发现的!”

刘则举麻利地脱下外面的长褂,“我下去看看!”他说着就要跳下水。

“别忙!”桑卫兰一把拽住他,“再等等!”

他正说着,突然湖心传来一声幽咽的笛声,又是一声,如同滴入清水中的一滴墨迹,和着湖面的轻雾,袅袅散开,“是谁?”有人警觉地喊了一声,不过转瞬之间,数十条小船箭一般向湖心冲去。

“有人来了!”桑卫兰兴奋起来,那笛者不是夏疆的人!他早已料想到今夜不只一伙人要闯“待清园”,或许,这能为他们创造机会呢?

眼见有乱可乘,桑卫兰正自庆幸,不想刘则举已“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桑卫兰伸手去拽,哪里来得及?他不及多想,跟着跳入水中。

深秋的湖水冰冷刺骨,湖下四处是牵绊的芦苇与青荇,水倒清澈。

风吹雾散,皎白的月光透过湖面,刘则举像条泥鳅一样穿梭在芦根与水草交织而成的网隙之中,须臾便不见了。

远远地,能感觉到水中有什么东西在鲽鲽而动,似乎被他们潜游的水波所刺激,正在四周逡巡徘徊,伺机而动。

桑卫兰心中暗骂,不过他还是要在苇丛中探出头来喘口气——他的水性本来就不如二刘兄弟,身上的西装也成了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