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绝杀 20
子夜前一个小时,豺狼走进一家酒吧。里面很黑,有好几秒钟他几乎无法看出屋子的轮廓。左手的墙边有一溜长长的吧台,后面闪烁着成排的镜子和酒瓶。门转回去合上时,服务员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盯着他。
这家酒吧既长又窄,右侧墙边摆放着一排小桌子。屋子的远端,房间宽了起来,辟出一个单独的区域,里面散布着几张可以坐四到六人的大桌子。吧台边有一排独脚圆凳。大多数的椅子和凳子都被晚上来的常客占据着。
离门最近的一桌谈话停了下来,顾客们都在仔细打量他。轻轻的“嘘”声传遍整个房间,其他更远处的人发现同伴的目光,也转过头来打量着门边这个有着运动员体格的高个子。有些人低声交谈着,间或有一两声轻笑。豺狼看到远端有个吧台的独腿圆凳空着,就从右边的桌子和左边的吧台之间走了过去,转身坐下。他听到背后有人飞快地小声议论着。
“哇,看这里!这肌肉,亲爱的,我都想入非非了。”
酒吧服务员从吧台另一头走过来站在他面前,仔细打量着他,同时,咧开涂着口红的嘴唇,卖弄风骚地冲他笑着。
“您好,先生。”身后又是一通“咯咯”的笑声,大多有点不怀好意。
“请给我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酒吧服务员踏着华尔兹舞步般轻快的步子高兴地走开了。是个男人,男子汉,真正的男人。噢,这下今晚可该热闹了。他能看见远处走廊那边的小疯子们都在摩拳擦掌了。他们大多在等自己的老主顾,不过有些没有约会的都想碰碰运气。这个新来的大男孩,他想,绝对要引起一场骚动了。
豺狼旁边的客人转过身来对着他,盯着他的目光里毫不掩饰对他的兴趣。他的头发是那种金子般的金黄色,一缕缕小心地挂在前额上,像古希腊神殿上的年轻神像。不过这种形似也就到此为止了。他的眼睛涂着睫毛膏,嘴唇像精致易碎的红珊瑚,脸颊上扑了厚厚的粉。不过这样的装扮还是掩盖不了衰老带来的皱纹,睫毛膏也遮不住那双充满欲望的眼睛。
“不请我喝一杯吗?”说话的声音像女人一样嗲声嗲气。
豺狼慢慢摇摇头。那个令人恶心的家伙耸耸肩,转回身冲着自己的同伴,继续轻声说着话,时不时假装吃惊地尖叫一声。豺狼脱掉风衣,伸手去拿酒吧服务员递来的酒,肩膀下面和背上的肌肉在T恤衫下高低起伏。
酒吧服务员很高兴。他不是同性恋?不对啊,他不可能不是,否则来这儿干什么。来这里的都是想找个伴儿的,可是他为什么要拒绝可怜的科琳,不请“她”喝一杯呢。难道他是……太妙了!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在找一个老鸟带他回家。今晚一定很有趣。
快到十二点了,嫖客们准备回家了。他们斜倚着沙发,在人堆里搜索着,不时把服务员招来,低声说上几句。服务员就回到吧台,向其中一个“姑娘”示意。
“皮埃尔先生想和你说句话,亲爱的。去试试,打扮漂亮点儿去试试,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再像上次那样哭哭啼啼的了。”
刚过十二点,豺狼在酒吧里更加引人注目了。酒吧后方有两个男人足足看了他几分钟。他们分坐两桌,不时相互恶毒地看一眼。两个人都已年近四十,其中一个有点胖,一对小眼睛埋在厚厚的眼睑里,脖子后面的肥肉堆在领子外面。他相貌粗俗,活像一头猪。另一个则身材苗条,十分优雅,几缕头发精心地贴在头上。他的衣服很漂亮,剪裁考究。裤子很瘦,上衣袖口处微微露出一点蕾丝。喉头还系了一条丝质印花手帕。豺狼想,这个人大概是搞艺术的,时装设计师或是发型师一类。
那个胖子冲酒吧服务员招招手,低声耳语了几句,把一张大额钞票塞进了他的紧身裤里。服务员穿过酒吧,返了回来。
“那位先生问您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喝一杯香槟。”服务员狡黠地看着他,小声说道。
豺狼放下威士忌。
“你告诉那位先生,”他说得很清楚,吧台周围的男同性恋们都能听见,“他对我没有吸引力。”
不少人吓得倒吸了口冷气,有几个弹簧刀一样身材纤细的年轻男子从酒吧的独腿圆凳上溜了下来,靠近他,以免漏掉一个字。服务员吓得眼睛睁得圆圆的。
“他只想请您喝一杯香槟,亲爱的。我们认识他的,他很有钱。您很走运。”
作为回答,豺狼从凳子上下来,拿着他那杯威士忌,信步走向另一个老鸟。
“我能坐在这儿吗?”他问道,“有人在纠缠我。”
那个附庸风雅的人差点兴奋得晕过去。几分钟后,那个胖子仍对他所受的侮辱愤愤不平。他离开了酒吧,而他的竞争者,则把他那又老又瘦的手懒洋洋地放在桌上这个年轻美国人的手上。他告诉这个新朋友,有些人的举止绝对是非常粗鄙恶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