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穆朗玛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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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4月25日,星期六

珠穆朗玛峰依旧在40英里[1]开外的地方,可在喜马拉雅山脉众多白色高峰的轮廓线之中,它依然是最显眼的一座,抬头望向天空,能看到的就是这座高峰。我怀疑理查带了一面英国国旗来,准备将它插到峰顶上。不过现在我可以看到,这座高山已经有了细长三角旗。一片白色的云雾和浪花溅沫般的飘雪,在自西向东的狂风吹拂下,滚滚翻腾着,足有20英里长;在珠峰雪顶的东面,一片白色羽状物在较低的山峰上方从右到左打着旋儿。

“我的天哪。”让-克洛德低声说。

算上帕桑在内,我们一行五人在前徒步跋涉,夏尔巴人挑夫赶着牦牛在后,我们几个爬上了庞拉山口东面一座低矮的山峰,帕桑站在我们身后几码[2]远的地方,位于山口高点之下,抓着J.C.那匹小白马的缰绳,庞拉山口上的风太大了,这匹马受了惊。过了庞拉山口,就到了绒布冰川和珠峰。此时我们四个人只能躺在砾石散落的地面上,否则就会被风卷走。

我们随随便便向右侧躺着,很像罗马人在宴会上躺在长榻上一样,理查离我最远,用右手手肘支撑身体,左手稳稳拿着军用望远镜;他旁边是雷吉,她俯在地上,靴底看起来像是倒转的感叹号,她用双手扶住一个海军式望远镜,抵在她前面一块低矮的砾石上;她的旁边是让-克洛德,他比我们几个坐得都直,眯缝着眼睛透过护目镜看着南方;最后是我,我靠着右手手肘斜撑着身体,处在他们三个人的后面。

我们几个都戴着宽边帽子,好遮挡阳光,在这样的海拔高度,阳光毒辣得要命,在前几个星期里,我被晒得快着火了,身上直脱皮,难受得不得了,显然桑迪・欧文曾经也受过这罪,我们三个男人把我们脑袋上的帽子尽可能向下拉,以便抵御狂风,而雷吉则戴了一顶非常奇怪的男士软呢帽,左面、前面和后面的帽檐很宽,右边则用纽扣扣住,帽子上有可调节的带子,绕过她的下巴,把帽子系得非常紧。她说她是在几年前去澳大利亚时无意中找到了这款帽子。

我们一个个叫出群山的名字,像是小孩子在大声说出圣诞礼物:“在西边,那座高山名叫卓奥友峰,海拔26,906英尺[3]……”“格重康峰,25,990英尺……”“那座把阴影投射到珠峰上的山峰是洛子峰,海拔两万七千……我忘了……”“27,890英尺。”“东面那里是珠穆隆索峰,25,604英尺……”

“还有马卡鲁峰,”理查说,“27,765英尺。”

“我的老天。”我又一次低声说。人们可以征服美国落基山脉的最高峰,但对于这些有着白色山尖的巍峨高山,他们或许就连山麓小丘都无法翻越。那些山坳,也就是那些鞍状山口,是连接珠峰和其他山峰之间的低点,最低海拔高度也有25,000英尺,比北美任何一座高山都高出3000英尺。

据雷吉和理查说,一般情况下,前面几支探险队队员在向西前往协格尔镇的徒步跋涉途中都能看到珠峰,特别是如果他们愿意绕道定结县以西的雅鲁山谷,向上爬一段距离,就能把珠峰看得更清楚了,可过去五个星期我们都是顶着厚厚的低矮云层艰苦跋涉,时常还要冒着冻雨和飞雪前进,因此,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庞拉山口顶端,我们第一次看到了那座山。

雷吉示意我向前,我趴伏在她的身边,身下是发红的泥土和坚硬的岩石,这还真是一个奇异的亲密时刻呢。她把镜筒弄稳,好让我透过望远镜往前看。

“我的老天。”这似乎是今天我唯一会说的几个字。

虽然我年纪不大,在锡金的时候我度过了我的二十三岁生日,可我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登山经验,所以我很清楚,一座山从远处看似乎无法攀爬,可到了特别近的地方或者到了山上,就能发现攀登路线,或许还会有极易攀爬的路线呢。可珠穆朗玛峰看上去……是那么巨大、那么高耸、那么白,风是那么大,而且无限遥远。

让-克洛德爬过去借用理查的望远镜。

“从这里看不到北坳或东绒布冰川的高点,因为中间有很多山挡住了视线。”理查说,“不过朝东北山脊看,能看到靠近顶峰的第一台阶和第二台阶吗?”

“我能看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浪花溅沫般的羽雪。”让-克洛德说,“现在东北山脊上刮的什么风?”

理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大深峡谷,他们现在都称之为诺顿的大深峡谷,从顶峰三角岩下方一直向左下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