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步步为营

杜少谦言及此处,似乎觉察出自己的解释过于延伸了,他找补道:“嘿!都是旧事喽,现在不好再提。如此,就让我们继续揭开此前提到的这特定的人。”说罢,杜少谦转脸面向吴先生的方向,“吴先生,这更是你精彩绝伦的一笔,简直精彩到天衣无缝的地步。我想,在吴先生的心里早就算准了——当晚,倘若我撞开房门冲入房间,发现有人被割掉了头颅,凭借我的职业经验,我必然会首先确定死者的身份。那么,我会如何确定死者的身份呢?——手掌!你的估算再准确不过,而我,就此误入歧途!这一点吴先生可谓是煞费苦心,那双跟你非常相似的手掌真是好难找啊,好难找……但是,你再一次轻而易举地办到了。”陈连长有些焦急:“是谁有着同吴先生并无二致的手掌,这个被割掉头颅的人究竟是谁?”杜少谦义愤填膺:“在魁岭,这双手只有一个人拥有,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魁岭人尽皆知的孙鳏夫!——只有孙鳏夫才具备这样的条件!”杜少谦再次转向我,“邱明,还记得陈婆曾经说起过的,那莲凤后来的丈夫孙鳏夫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疾‘鬼画符’,还说他但凡犯了癔病抄起笔来就写写画画,嘴里头还念念有词……我要说的是,长年累月地持笔,必然会导致中指间磨出茧子,而孙鳏夫由于患病,显然不能同魁岭的其他乡民一样到田间劳作,这就使得他的手掌几乎与吴先生无异。故此,吴先生用他来替代自己的死亡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这简直是一石二鸟,既可以将我的视线蒙昧,又可以报了对莲凤没有守节所带来的愤恨!”

我的耳际间“嗡嗡”直叫,这一切岂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我接着提出了自己的又一番疑惑:“可是……杜科长,我不清晰的是,听你的意思,死者孙鳏夫应该是被事先割掉了头颅,就是说先被杀死之后才放入了房间。可是你在查看他的血迹时,那些血怎么会是温热的,就像刚刚被杀害时的那般呢?”“这当然跟我提及的特定的时间有关。”杜少谦利落地答道,“实际上,处理好这件事情是需要技巧的,倘若差上一点火候,有可能就会变成一桩笑谈。这也是吴先生为何频频观瞧手表的另外一个原因。至于他是如何做到的,也许你可能会感到诧异,不过,这一点老崔应该心知肚明。”“我?”老崔瞪着莫名其妙的眼睛,“杜科长,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知道。难道你忘记了吗?”杜少谦表情和善,“邱明曾经跟我唠叨过,在你们还未和我们三人相遇的时候,你曾经对邱明提起过闫二愣子这个人……你说过的,他临死之前要为自己造一口棺材,那棺材是用什么做的来着?”“爆马子木哩!”老崔咧嘴笑道,“我还当是啥事,杜科长你吓了我一跳……”

“杜科长,我明白了!”老崔话未讲完,我便接茬儿道,“你是说,吴先生利用了爆马子木?因为那爆马子木质地奇特,不但入土百年不朽烂,就连用它做成的器皿,酷暑伏天盛物三五天都新鲜如初,所以,那地上的血洼才会、才会那么像刚刚喷洒下的……”

“必然是这样!”杜少谦陡然提高嗓音,“好啦,吴先生,与纸人割头颅相关的所有枝节我已然逐一解释过了,那么,现在就让我们来重温一下你一手制造的诡案——当晚,众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在你的授意下,张、李二人其中一位启动了吊脚楼的机关,于是整座楼房开始缓慢转动起来。这期间除去你事先解决掉的牵绊之外,还有几个自然条件帮助了你:第一,外边正下着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第二,苇塘枯井里的大哼哼时不时地咆哮;第三,围绕在吊脚楼周遭的榆林,它们太过茂密,以至于常人身处其中,根本无法分辨东南西北。而正是前两者交汇而成的声响完全掩盖了我们对于吊脚楼转动的感知,直到……直到我们听到一声凄厉的喊叫,事实上,那个时候吊脚楼已然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然而,不知情的我在冲出房间之时,由于精神上过于集中,加之回廊内并无灯光,就这样下意识地顺从了停留在记忆中的方向感,而事实上吴先生你正在房间内暗自偷笑,因为,原本你那间以我们为中心的房间已经由左边变成了右边!我见推不开房门,索性起脚踹开了,然后就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再者,李桐本来就住在我们的对面,房间的位置对调之后,他的出现就更无一丝破绽!”

“太狡猾啦!”我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冲着吴先生叫嚷道。转而又想起了那张“叽嘎”鸣叫的纸人,“可是,可是,那张纸人怎么会从血洼里飞出来?这一点……我还是想不通!”“这个并非难事。只不过需要三个人协同完成。”杜少谦振振有词,“他们三人就是:张树海、李光明以及李桐李秘书。这里就不得不先提及李秘书这个人,我的推断是,李秘书不单单只是一名军区的机要秘书,他应该曾在杂耍班待过,或者跟卖艺的手艺人学习过一些足以迷惑人心的小把戏!至于我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稍后我会告诉你们答案。其实,这个恐怖的纸人之所以能飞出花窗,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窗子的问题,这一点由李光明来完成。他借口杀人者是通过窗子逃脱从而拔开了插销,这样一来,片刻之后穿堂风就会让花窗自然敞开,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常识;然后是张树海,你还记得他当时穿着什么吗?”“桦皮蓑衣。”我脱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