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斯卡尔先生的故事

曼德尔看着他,思忖他是否已然死去。他把自己外套的口袋清空,把衣服轻轻盖在史迈利的肩膀上,然后他撒腿就跑,发疯般冲向医院,猛地推开门诊部的旋转门,走进灯火通明的二十四小时值班室。值班的是一名年轻的黑人医生。曼德尔向他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对他大喊大叫,还抓着他的胳膊,想把他引到路那头。医生耐心地笑脸相迎,摇了摇头,打电话叫了一辆救护车。

曼德尔沿着大路往下跑,守在那里。几分钟过后救护车开到,一些专业人员把史迈利抬起来带走了。

该死的,曼德尔想,我会让这混蛋付出代价的。

他在那里站了会儿,盯着地上湿漉漉的泥土与煤渣,这是史迈利倒下的地方;车后灯的红光什么都照不亮。救护人员踩过,一些如同捉摸不定的秃鹫般来了又去的过渡安置房居民踏过,泥地简直像被翻腾过了一遍。麻烦发生了。大家可不喜欢麻烦。

“杂种。”曼德尔一边低声斥骂,一边慢慢返回酒吧。

雅座渐渐坐满了。斯卡尔要了另外一杯酒。曼德尔抓住他的手臂。斯卡尔转过身说道:“你好啊,朋友,又回来了。喝杯能把老娘乐死的玩意儿吧。”

“闭嘴,”曼德尔应道,“我还要跟你说句话。到外面来。”

斯卡尔先生摇摇头,同情地咂了咂嘴。

“不行啊,朋友,不行啊。有人来了。”他用头示意一名十八岁的金发少女,那少女涂着米白色的唇彩,胸大得难以置信,这会儿就静静地坐在角落。她那描过的眼睛总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听着,”曼德尔耳语道,“两秒钟之内我就把你这狗耳扯下来,你竟敢把谎撒到我头上。”

斯卡尔把酒托付给老板保管,然后慢悠悠但不失尊严地走了出去。他没有看那个女孩一眼。

曼德尔带他穿过街道,往过渡安置房走去。史迈利的侧灯对着他们,照亮前面八十码的地方。

他们转入院子。名爵车还在那边。曼德尔牢牢地抓住斯卡尔的手臂,做好必要时把对方前臂往后一扳往上一提、让肩关节折断或脱臼的准备。

“好了,好了,”斯卡尔叫喊着,一脸欢喜,“她可回到老祖宗的怀抱咯。”

“被偷了,这就是被偷了?”曼德尔问道。“被一个高大的苏格兰男人偷走了,人家还拄着拐,住在伊灵。现在人家高尚了,车子都给还回来了,是吧?过了这么久,倒对你示好了。你可对你他妈的市场犯糊涂了,斯卡尔。”曼德尔愤怒得浑身发颤。“还有,为什么侧灯还亮着?把门开了。”

斯卡尔在黑暗中转向曼德尔,用他那只尚能自由活动的手拍着口袋找钥匙。他费力地抽出三四把串在一起的钥匙,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车门打开了。曼德尔上了车,找到顶上的客座灯并打开。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在车内搜寻。斯卡尔就站在车外候着。

他搜得虽然快,但很彻底。手套托盘、座位、底板、后窗台,一无所获。他把手伸进客座门上放地图的袋子里,掏出一张地图和一个信封。灰蓝的亚麻纸信封长而平整,是欧洲大陆风格的,曼德尔想。上面什么都没有写。他把它拆开。里面有十张5镑的旧钞以及一张普通的明信片。曼德尔拿到灯光下,看到这几个用圆珠笔写就的字:

已结束。卖了它吧。

没有签名。

他下了车,揪住斯卡尔的手肘。斯卡尔急忙往后退。“你怎么了,朋友?”他问道。

曼德尔轻声答道:“不是我怎么了,斯卡尔,是你怎么了。你可摊上你这辈子最他妈大的问题了。蓄意谋杀,试图谋杀,触犯官方保密法。还要加上违反道路交通法,蓄谋诈骗国税局,另外,等你蹲号子摆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看我还能多想起来大概十五项罪状。”

“等一会儿,警官,我们就没必要走到那一步了。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搞什么鬼会扯到谋杀上去?”

“听着,斯卡尔,你就一个小商贩,要赚大款的钱,是吧?这下子好了,你自己也是个大款了。我猜啊,到时你得蹲上十五年。”

“哎,别说了,好吧?”

“那可不行,小商贩。你在两起大案子里被逮了个正着,懂吧,你就是那个傻帽儿。而我要做什么呢?我会等到你烂在斯克鲁伯斯监狱,只能盯着自己的大肚腩,那时候我一定会笑破肚皮。你看到那间医院了吗?那里有个家伙快要死了,他是被你那苏格兰高个子害的。半个小时之前他被人发现倒在你的院子里,血流得那个凶啊。萨里那边还有个人死掉了,据我所知,扯上这事的都没好下场。所以呢,这是你的问题,你这个可怜的傻子,问题可不是我的。还有一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他,没说错吧?人家说不定想灭个口什么的,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