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云谲波诡

被冯慎识破身份后,小德张恼羞成怒,几句话不合,便撇下冯慎扬长而去。

冯慎心下纵有千般不愿,奈何抓不到其涉案的实据,唯有听之任之,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回到下榻的值房,冯慎和衣而卧,以手臂做枕,将所遇种种逐一忖量。

定是漏掉了些什么!

冯慎越想,越发感觉小德张可疑。如此推推敲敲,冯慎这一宿,也没怎么合眼。

不知不觉,已是朝日照窗。想起自己还与肃王有约,冯慎便下炕净脸,对付着吃了些残羹冷炙,又赶赴了福华门。

才到门口,便见二马并立。肃王披着大氅,正立于马旁。

看到冯慎出来,肃王把掌心一摊,托出两只焦圈儿。“快来,本王路上买的,咱俩儿一人一个,趁着还有点儿热乎劲儿,先填填肚子吧。”

肃王须发挂霜,显然是等候已久。冯慎感激之余,也不多话,接过焦圈儿便大吃大嚼。

“瞧你那吃相,慢点儿。”肃王也咬了一口,问道,“冯慎啊,宫里的案子,有眉目了吗?”

冯慎道:“现在只感觉一人可疑,然找不出真凭实据。”

“哦?”肃王眼睛一亮,“不打紧,先说那人是谁?”

冯慎压低声音:“这人王爷认得,是小德张。”

“居然是他?”肃王沉吟道,“嗯,这人贪婪狭隘……说不定还真是他搞的鬼……”

冯慎点点头,道:“接下来卑职对他的举动,定会详加留意,争取尽快捉到他的狐狸尾巴!对了王爷,宫外有什么线索吗?”

“嘿,瞧本王这记性!”肃王一拍大腿道,“本王这么早赶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的。冯慎啊,崔玉贵这个人,你可听说过吗?”

冯慎摇头道:“未曾听人说起。”

“是了,宫里的事你多半不晓。”肃王又道,“这崔玉贵离宫前,是内监的二总管,地位仅排在李连英之下。本王带来的线索,就是与他有关!”

冯慎道,“卑职愿闻其详。”

“是这样的,”肃王接着道:“昨日本王动用了所有耳目,直到傍晚,才有人回禀,说是查到西城蓝靛厂那里发生了一件事,再过去一打听,才知是崔玉贵撞了鬼。”

“撞见了鬼?”冯慎眉头微蹙,“可这事与画像案,好像并无关联啊……”

“怎么没有?”肃王道,“你知崔玉贵所见,是何人的鬼魂?”

冯慎道:“卑职不知。”

肃王一拍巴掌,“就是珍贵妃!”

冯慎想了想,又道:“可这世间,哪来的鬼魂……”

肃王道:“你别管那鬼魂是真是假,反正就是这么个事。本王感觉,这两桩怪事,或许是同一拨人做下的,只要破了一桩,另外一桩也便不愁了。”

“王爷言之有理!”冯慎豁然开朗,“若真是那样,此案指日可破。”

“你先不要高兴得太早。”肃王叹道,“崔玉贵那边,出了点儿麻烦事……”

“怎么?”冯慎心下一紧。

肃王缓缓道:“崔玉贵他……好像是疯了……”

“什么?”冯慎惊道,“那可如何是好?”

“别急,”肃王宽慰道,“许是传话之人没说清楚……本王都打听好了,蓝靛厂有个立马关帝庙,崔玉贵就在那里。光猜也不当用,咱俩过去瞧瞧!”

冯慎将头一点,“好!”

按着耳目所给出的路线,二骑并辔而驰,没费多大的劲儿,便找到了那座立马关帝庙。

待将马匹拴好,肃王提醒道:“这里其实是座‘老公庙’,专门安顿一些离宫的老太监。一会儿进去后,你言语上在意着些,太监们身体不全,有些话会戳他们的心窝子……”

“卑职明白”,冯慎点点头,又道,“王爷如此体恤下情,真乃宅心仁厚。”

“嗐”,肃王道,“都是爹生娘养的,但凡有辙,谁愿意咬牙挨上那一刀?太监里头,不少淌坏水的,可苦人更多。像这里头的,多半都是离宫后无依无靠,因此才借这所庙宇存身。”

说话间,二人已跨入庙门,院内廊子下,几名老监三三两两地散坐,见冯慎与肃王一身官衣,皆颤巍巍地爬将起来,纷纷躲入后院不肯出来。

“王爷”,冯慎好奇道:“他们跑什么?”

肃王想了想,道,“许是见咱们身穿朝服,心里头有些畏惧吧。他们在宫里当苦差时,估计被首领太监打怕了,出来遇上官样打扮,便唯恐避之不及了。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呐,罢了,就由他们去吧。那里不还有一个人没跑吗?咱们过去问问他。”

冯慎顺着肃王指向,发现廊下果然还有一个老监坐着。那老监伛偻着腰,脑后白发稀梳,勉强结了一根鼠尾巴辫。

到了跟前,冯慎一揖。“敢问老人家,崔玉贵崔公公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