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弗林小区 第一章 明亮去哪儿了?

到了第三部了。

你可能感觉到了,前面的故事不知道哪里总有些不对头,越看越像一场噩梦。可是,噩梦不可能有那么清晰的人物关系,也不可能有那么正常的故事走向……

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弗林学校,也不存在弗林医院。

只有弗林小区。

是的,弗林小区。

它位于乘州市北郊,算是个中档住宅区,只有几栋楼,剩下的就是宽阔的停车场以及大片大片的草坪了。这里树多,鸟多,空气相当好,简直是肺的疗养院。季节并不是春天,也不是夏天,而是秋天。天高云淡,地上的阳光更亮,树影更暗。

明亮住在F栋三楼。一层一户。

她根本不是什么精神病医生,而是个小提琴演奏员,后来乐团解散,她就做了家教。碎花小鳄也不是什么精神病患者,她是明亮的女儿。

汉哥和明亮确实是高中同学,他比明亮小一岁。

高中毕业后,汉哥听说明亮考进了东北的一家音乐专科学校。毕业后,她去了佳木斯,跟一个东北男人结了婚,从此就没了她的消息。

直到去年,有一天明亮来修车,汉哥意外遇到了她,这才知道,她早就离了婚,回到了乘州。

在高中时代,汉哥就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帅哥,几乎所有女生都想攀上汉哥做男友,那是一种炫耀。只有明亮躲得远远的,我行我素。当时的明亮只是一个文静的女孩子,长相不算出众,却无比清高。

汉哥被一群女生包围着,根本没空注意这个女孩子。

人到中年,汉哥未婚,依然被一群势利的女孩子簇拥。再次见到明亮,他一下就被她成熟的气质征服了。

如果说小女孩是春天,明亮就是夏天。春天单纯,也单调,而夏天充满了风情,在这个季节里,芭蕉绿到了极致,樱桃红到了顶点,一片热烈。夏天褪去了生命之外一层又一层的青涩,呈现出本真的香艳。

汉哥开始跟明亮频繁地交往。

很快,他策划了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那是其他男人很难做到的,他们可以把心爱的女人带到地球上任何一个美丽的地方,送上最昂贵的戒指……而汉哥却把明亮带回了二十多年前的高中时代。

当年,他们在乘州四中读书,后来,四中从二环外搬到了二环内,原址被一家大公司买去了,变成了亚麻纺织厂,他们的教室变成了一个车间。

汉哥租下了那个车间,把机器全部搬了出去,房子腾空之后,他把高中毕业照当成“图纸”,买来半旧的桌椅、黑板、水桶、拖把……布置成了当年的教室。那时,由于阳光晃眼,朝南的窗子下半截贴着旧报纸,汉哥也照做了,令人惊奇的是,重新贴上的报纸都是1990年的。

他把那一届的老同学也召集来了,这些人都已经步入中年,大部分在乘州工作,还有一些人分散在全国各地。全班总共41人,实际到了40人,只有衡彬没来。衡彬在省城,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某区文化局长,后来听说犯了什么罪,估计是腐败,被抓了,判了六年,释放之后不知去向,没人知道他的消息。汉哥能请来40人已经尽了全力。

大家换上了当年的校服,那是汉哥专门定做的,他们在教室里喝酒、唱歌、叙旧,感慨万千……

谁都没想到,汉哥突然走到明亮的面前,单膝跪地,郑重地向她提出了求婚。当时,全班同学一片安静。

汉哥送给明亮的礼物不是多贵重,只是一个塑料皮笔记本,封面上画着二十多年前的流行图案,如今在市面上已经很难见到了。

明亮的眼睛湿润了,她接过笔记本,轻轻在汉哥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大家一片欢呼。

第二天,明亮正式跟汉哥谈了一次。

明亮开门见山:“你知道那个衡彬犯了什么罪吗?”

汉哥说:“不知道。老实说,要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我绝少跟这些老同学联系。”

明亮说:“他犯的是强奸罪。”

汉哥很意外:“啊?”

明亮说:“你知道受害方是谁吗?”

汉哥摇头。

明亮说:“我。”

汉哥一愣。

明亮说:“那是一段肮脏的回忆,我本来永远都不想再提起它了,但是我必须告诉你。”

汉哥说:“谢谢你的坦诚。谁都可能踩在狗屎上,把鞋子扔掉就完了。我是说记忆。”

那是明亮离婚之后回到乘州的第五年,她30岁。

当时,乐团还没有解散,明亮在乐团拉小提琴。一次,她去省里演出,衡彬听说她来了,立即和她取得了联系,要请她在一家高档酒楼吃饭。都是老同学,明亮并没有任何疑心,去了。她清楚地记着,那天她都没化妆,穿得也非常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