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从大同府把苏樱带回京城,暂住在京西北洼巷的旧宅里。这一路上,苏樱都郁郁寡欢。而自从谭少卿走后,苏樱就像失了灵魂一样,令陆拾既担心又失落。

苏樱渐渐明白了当日自己离开暗卫时,陈六一的伤心痛苦,也觉得自己的内心确实没有陈六一那么强大。这两年来,每一次与陈六一以敌人的身份交手时,那些内心的羁绊只有苏樱自己知道。以后,或许自己还会与谭少卿以敌人的身份交手,那时,怕是更没法面对。

这些天来,陆拾对苏樱嘘寒问暖,苏樱都不予理睬,陆拾却也毫无怨言。午饭端到桌上,苏樱却因为没有酒而气急败坏,把碗扔到一边,赌气不吃饭。陆拾没办法,只得出门去买酒。

刚一出巷口,正遇见秋水过来。

“秋水姑娘,你怎么来了?”

“陆卫督,你近来可好?我连日来忙于协助王爷处理些事,一直没时间过来,今儿中午刚好有空,就来看看苏樱。”秋水见陆拾匆匆出门不知道有什么事,就问,“陆卫督,你这是要去哪儿?”

陆拾一拱手,说:“你来得正好,快进去吧。樱儿不吃饭,说要喝酒,可家里的酒都被她喝光了,我出去买些回来。”

秋水一听,皱起眉,摇了摇头,说:“陆卫督,你如此宠着她更纵容了她,长此下去可不是办法。”

陆拾苦笑,把秋水请进院里,自己便出去买酒。

一进屋,就见苏樱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秋水走了过去,坐在她旁边。

“苏姑娘,你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不然,我还能怎样?”苏樱冷笑了一下。

“少卿走了,可苏樱还得活下去。”

“那苏樱欠下的债呢?”苏樱眼神依旧空洞,苦着脸说,“苏樱欠下的血债就不用偿了吗?”

秋水无奈地说:“就不能放下仇恨活着吗?”

“放下仇恨?那是因为你们心中无恨,我们不但自己肩上背着仇恨,手上还沾满了血,欠了满身的人命债!”她看向秋水,狠狠地说,“这能放得下吗?”

秋水见她如此固执,话锋一转:“苏姑娘,你不能这样对待陆卫督,他对你关心备至,而你却终日冷眼以对,会伤了他的心的。”

苏樱冷冷地说:“反正每一个暗卫的心都是冷透了的。我曾经以为我不一样,现在我觉得我和他们一样!只是杀人工具!”

“你若一直这样执拗,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不要因这一时的偏执伤害到身边的朋友!”秋水愤愤起身。

“我这种人,有什么朋友,我不配有朋友!”苏樱没好气地说。

秋水见她如此不可理喻,也不想再说什么,站起身来一甩衣袖,转身出了房间。一出门,见陆拾正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坛酒。秋水叹了口气,说:“陆卫督,我劝不了她。”说着就往外走。

陆拾赶紧进了屋,把酒放在桌上,追了出去。

“秋水姑娘。”

秋水听见陆拾唤自己,转过身来。

“秋水姑娘,你别生樱儿的气。少卿走了,她伤了心,乱了神思。”陆拾尴尬地说,“樱儿自幼孤独,如今好不容易有你们这几个朋友,是她最大的幸事,现在的情形还请你们海涵。”

秋水见陆拾仍对苏樱不离不弃,心生敬意,她微微一笑,说:“我明白,你放心吧。”

“总有一天,她会明白大家的心意。”陆拾诚恳地看着秋水。

秋水点了点头,说:“陆卫督,我先告辞了。”

陆拾赶紧抱拳回礼,见秋水走后,回到了院中,就闻到一股酒气。

苏樱性子执拗,陆拾也拿她没办法,见她一天天沉沦下去,他心里难受,他也搞不清苏樱到底是因为谭少卿的离去而难过,还是因为谭少卿知道她是杀害他父母的仇人而难过。或许两者皆有吧……陆拾自己心里想着,却又不能去问,他除了保护和安慰苏樱,再无他法。

下午,陆拾便去锦衣卫的指挥司了。晚上回到旧宅,发现苏樱已经不在了,陆拾猜想她可能是出去办事。可等到夜里还没见苏樱回来,陆拾就坐不住了,他拿起刀准备出去寻苏樱,刚出了房门就见一人从房顶跳到院中。那人眯着小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陆拾,两撇胡子抖了一抖。

“胡光子。”陆拾一看是他来了,把刀握在手里,问,“苏樱呢?”

“哎哟,陆卫督,看来你还是蛮灵光的嘛……”

“少废话。”

“我真是为你不值。”胡光子嘴一撇,说,“你知道吗?她一听我手上有谭少卿的消息,就立马跟我走了。”他邪魅地一笑,“她现在这副模样,我真是差点认不出来了,当年暗卫的天字卫头号杀手,如今成了个躯壳……啧啧啧……路上还不停地叫嚷着,说是陈六一把她变成杀人工具,要我看,她现在连杀人工具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