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Hola, Chica.”

哦,我的天啊,他自认为他很幽默呢。之前她在法国办了张电话卡后,接到的电话是“bonjour, chérie”,在意大利时是“ciao, bella”,在瑞士时是“Grüβ Gott”。无论她躲到哪里,他们都能找到她,而每一次找到她之后他打电话过来,通报自己时用的都是当地的语言。

但至少这次他还不知道我跑到哪儿去了,她心想,否则他是不会用西班牙语跟我打招呼的,这倒提醒了她需要办一张英国的电话卡了。

“Carrer de la Ciutat,”他说道,“很不错,挺高档的。不管怎么样,还是很高兴你过得挺富裕的。只可惜那些都是我的钱。”

科莱特没有说话。她总是莫名其妙地相信,只要他听不到她的声音,他可能就会觉得是打错电话了。她当时离开得很及时,那时在街上看到的人显然就是布里姆,而不是她臆想出的虚无。她成功地在巴塞罗那躲了六个月,算是这三年躲藏得很成功的一次。她很想知道这个追踪她的人是怎么找到她的,是她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还是她不停地锁上又打开前门,抑或是她坐在大教堂附近的咖啡馆的桌边。那是她的境遇最糟糕的部分:在每个角落的每一个陌生人都有可能是派来秘密监视她的。

托尼在等她开口。猫和老鼠:这游戏已经上演三年了。科莱特四处躲藏,将自己隐藏到昏暗的角落里,而托尼则玩弄她于股掌之间,假装走开失去了兴趣,让她觉得或许这次她真的逃脱了,然而他一直准备在她停下来喘息之时猛扑过来。

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号码的?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些都是现购现付手机卡,看在上帝的分儿上。我都是在车站的电话亭买的。

“公寓也不错,”他接着说,“在阴面,我喜欢,今年的这个时候可是非常热的。顺道告诉你,布里姆说他很喜欢你公寓的布置,他说非常有地中海风格,全都是绿松石色的。”

汗珠顺着她两乳之间流下去。在那乌鸦嘴托马斯咒她开窗睡觉的恶果之后,她整晚都关着窗子,现在房间像桑拿房一样热。在巴塞罗那,尽管她的房间在房子的背面,但总有从海边吹来的风。百叶窗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和窃贼,但总是能使海风吹进来。这个房间又封闭又有一股怪味,有时候她觉得这味道是从填充原来壁炉的空心砖里飘出来的,但也许只是在她之前的房客不怎么打扫卫生的缘故。而且她并没有出门买新的床上用品,尽管她在搬来的第一天就打算去买的。

啊,托尼,如果你现在能看到我,她心想,就算在大街上与我擦肩而过,你也很可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所以你还不打算放弃吗?”他质问道,“你得到的还不够吗?你知道的,我们只想和你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