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有人在敲门。在床上,雪儿翻翻身喃喃自语,但没有醒。维斯塔把她的书放在被子上,蹑手蹑脚地穿过房间打开门。
是托马斯。他刚要开口说话,维斯塔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安静。接着她把门上锁,走出来站到楼梯平台上,又把门从身后带上。
“她怎么样了?”
“终于睡着了。别把她吵醒了。”
“嗯。”他附和着。
“还不能让她睡得太沉,我们得观察她是不是得了脑震荡。科莱特过一会儿回来。她昨天晚上一直醒着,可怜的姑娘,一宿都没合眼。”
“好。”他说道。
“所以……”她开始问道。
“我明白,”他接着说道,“但我带过来一些东西。”
“东西?”
托马斯伸手递过来一管粉色和白色相间的药膏。“这是山金车,缓解青肿的。这管不是新的,我已经用过了。对不起。”
她接过来,试着看看背面的说明,但她的老花镜放在卧室她的书旁边,所以她只能不抱希望地眯着眼睛看。“这里面是草药成分,”他说道,“你只要把它揉进皮肤里。这确实挺管用的。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这是盲目迷信,但确实管用。”
“好吧,”她怀疑地说道,惊讶于这个落魄的男人还会涉猎盲目迷信的东西。
“我还带来了维生素C,应该也有所帮助。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这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对不对?”
维斯塔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我想这一定对她有好处的。总比让她吃蔬菜要容易得多,是不是?”
他大笑起来,比她预料得笑得还要开怀。“我也这么想的。她……”他的脸发生了变化,马上变得阴沉,好像他被丢在外面淋过雨。她意识到他都快要哭出来了。“维斯塔,她还好吗?”
好吧,好吧,她心想。你永远都不会完全了解别人。这对他来说一定是个可怕的打击,在街上发现她变成这样。她试探着握住他的胳膊,然后发现她自己突然有股想给他一个拥抱的冲动。他的身体在她怀里僵硬着,似乎这感情的流露对他来说是个震惊。他花了整整五秒钟才反应过来,然后像少年在舞会上一样将双臂环绕着她,抱得她都喘不过气来。维斯塔突然充满想推开他的强烈的冲动。这感觉很不对劲,像这样被压在他身体里,闻着他紧张的汗水。“没关系的,孩子,”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没关系的。你做得非常棒。她欠你一条命,她确实欠你的。”
他松开她,后退靠在楼梯扶栏上,似乎有些犹豫。“她只是那么……哦,我的上帝啊,什么人会做这种事情?她还只是个孩子。我以为她会死。我真的以为我来不及把她抱回家,然后她就会……我以为她就会那样死在大街上,死在我的怀里。”
“我知道,”她说道,“可怜的你啊——那一定十分吓人。”
他摘掉眼镜,混乱地用衣角擦了擦。去掉那淡色的镜片,他的眼睛大极了,呈淡蓝色,就像一只丛猴的眼睛。“她还只是个孩子,”他重复一遍,“我可以……?”
“不是现在,托马斯。她还在睡觉。最好让她多睡一会儿。我确定她晚些时候会想见你的。”
“我以为——我应该直接带她去急诊室。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我应该带她去的。”
她再次握了握他的胳膊。她需要让他冷静下来。雪儿是不能去医院的,不能见全科医生,不能留下犯罪报告。“不,你做了正确的事情。你确实做了。她不想去医院。如果她不想去你是不能强迫她去的。”
“但这太疯狂了,维斯塔。她不应该就……我的意思是,如果她有什么内伤呢?可能会存在内出血的情况,而且……”
“好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她说道,语气更像是在阐述事实而不是想她所想。她自己也担心在那女孩腹部的那个又大又严重的肿块,然而她根本没法用力去触碰,一碰雪儿就尖叫着躲开。可能最后真的得去医院,不管雪儿愿不愿意。
“而且她身上都脏了,到处都黏上了尘土。而且所有那些伤口……”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替她清洗过了,给她洗了个澡,而且我们在所有能涂的地方都涂上了抗菌剂,托马斯。拜托,别再担心了。我们在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控制住局面。”
然后他犹豫了一下。她能判断出他是想问关于她打底裤上的血迹,但不知道应不应该问。尽管事实是是这个人把她抱回家,是这个人拂去她黏在脸上的头发,就好像她是个小孩子,维斯塔感觉证实他的恐惧好像是某种程度的背叛。她拒绝了他。“她还在睡觉。没有别的更好的药了。而且她已经服下侯赛因带来的一些药——青霉素,还有足够能击昏一匹马的曲马多。要感谢上帝我们住在移民社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