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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天
卡罗尔终于回到家。她读了宝拉关于玛丽·马瑟的短信之后,第一反应本该是借酒浇愁。不过,她并没有痛饮一大瓶伏特加,而是坐在那里,瞪着那个瓶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她脱下外套,把它挂在衣架上,再次把全部注意力放在那个瓶子上。逐步重返这个世界,让她暂时忘记了喝酒。她此刻在谷仓里喝点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她终究没喝。刚过去的几个小时证明,她光不喝酒还远远不够。
她这次只参与外围调查,但这足以证明她拥有伸张正义的天赋。浪费这种天赋是不对的。不只是因为这样做的结果:她如果不去做她最擅长的事情,许多人的生命将会改变。还因为他如果忽略她所擅长的事情,她为之自豪的事情,对她本人也没有什么好处。
她如果继续这样过下去,杰科·万斯会获得最后的胜利。他复仇的方法就是让她失去活下去的动力。以前,她没能看透自己的悲伤,不知道他赢得有多么彻底。然而,最近几天的经历让她领会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的含义。
她如果继续这样过下去,杰科·万斯就永远赢了。
万斯摧毁了她的事业,也成功地让她和托尼形同陌路。万斯是高智商精神病人中最恶劣的那种:他很清楚,他的行动会促使事情向哪个方向发展。他清楚如何给他们最大的伤害,而卡罗尔恰好钻进了他的陷阱里。她曾怪罪于托尼,实际上,她唯一应该怪罪的恰恰是万斯本人。
卡罗尔把酒瓶举到与眼睛齐平的地方,久久地死盯着里面的酒。是时候做出改变了,她的生活还有救。
卡罗尔缓慢而平稳地站起来,把伏特加倒进水槽里。
破晓时分的天空看起来差不多跟运河流域差不多潮湿。在不知是天空还是云朵的地方,灰色、珍珠色和蛋壳白交织在一起。托尼坐在船头的顶棚上。他双手捧着一杯速食汤,汤已经不再冒热气。他的脸既憔悴又疲惫,双眼因为缺乏睡眠而酸涩。凌晨一点,他回到船上,累得每根骨头都开始发疼。可他刚爬上床,睡意溜走了,他只感到焦躁不安和疲惫不堪。他试图与失眠作斗争,但最终放弃。他走到外面,看着街灯的橘黄色光芒渐渐被天空中的晨光代替。
毫无疑问,他可以从这次经历中吸取一点教训。现在,他更能理解他的某些病人。然而,他以后不会用到这次经验,除非它能把卡罗尔带回他的生活中,即便只是暂时的。他从字面上理解卡罗尔的话——她不是为他来到这里,而是为了主持公道。为了正义常常是她的动力之源。他并没有傲慢到以为卡罗尔只是在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知道她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她怪罪于他,她无法忍受他的存在。然而,他只要能确定她每天都安全地活着,他愿意接受这种无期徒刑。
他回到船上后,觉得泪水随时可能夺眶而出。他知道一部分原因是他很累,而另外一部分原因是他再次失去了卡罗尔。
这个想法划过他的大脑时,船体上下起伏了一下,这种他熟悉的突然抖动表明有人上船了。他不太想转过头去,因为他无法承受看到宝拉站在船的另一头,满脸失望。然而,他还是转过头,因为他希望自己做个坚强的人。
她就在那里,站在船尾,穿着昨天的那套商务套装,只是里面的衬衫不同了。她的头发乱乱的,双眼因为困倦有些迷离。但她就在那里,对他来说,这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他匆匆忙忙地站起来,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多么不正常。
卡罗尔先开口:“你知道我们一大早可以在哪喝上一杯美味的咖啡?”
他指了指打开的舱门。“我有咖啡。”
她摇摇头。“我希望是在一个中立的场所。”
他瞥了手表一眼。“我只知道中央车站有个通宵咖啡站。”
她点点头。“我十分钟后在那里与你碰面。”然后,她跳到岸上。她走路速度比托尼快,大步流星地穿过鹅卵石路面,一条黑白相间的狗儿跟在她脚边。
托尼从船顶爬下来,锁上舱门,把马克杯留在船顶上。他跌跌撞撞地跳到岸上,穿过西班牙小吃吧,走到他停车的地方。他早到了中央车站三分钟,于是为两人买了咖啡。他站在咖啡站旁边,两只手各拿着一个纸杯,等待着。
卡罗尔转过一个拐角,对他示意车站入口对面的长凳,狗儿还是伴她左右。托尼走到那里与她会合,默默地递给她一杯咖啡。托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听说你养了一条狗。”托尼想打破僵局,但这个话头太糟糕了。
“你总是喜欢扯些不相关的话题。”
“这意味着一些东西。”
她叹了口气。“那么,在托尼的世界中,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