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亮之后,张发强带着去找李红棠的人回到了唐镇,他们没有带回李红棠。李慈林也派李骚牯带人去找李红棠,他们也无功而返。冬子却在这个清晨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说着胡话,不停地喊着姐姐母亲。李慈林请来了郑士林老郎中,郑老郎中替冬子看完病,平静地对李慈林说:“冬子是受了风寒和惊吓,不要紧的,开三副药吃吃就好了。”
李慈林在郑老郎中的中药铺点完药回家,李骚牯的老婆王海花已经在他家里照料冬子了,她把一条湿布帕贴在冬子滚烫的额头上,还用小布条,在碗里沾上水,一点一点地抹在冬子起泡的嘴唇上。李慈林交代她把药熬了,给冬子喂下,吃完汤药后,给他捂住被子发汗。王海花低声说:“我明白了,你放心去做事吧。”李慈林临走时还说:“海花,冬子就交给你了,拜托你了!”脸黄肌瘦的王海花笑笑:“你赶快走吧,一家人莫说两家话。”
李慈林神色匆匆地走了,王海花不清楚他去干什么,只知道他和自己的丈夫李骚牯一起做诡秘的事情,王海花问过丈夫一次,结果遭来一顿痛打,她就再不敢问了,她像唐镇大多数女人那样,逆来顺受,吃苦耐劳。
李慈林走后,张发强带着阿宝来看冬子。
张发强看着高烧昏糊中的冬子,叹了口气:“可怜的细崽!”
阿宝无言地拉着冬子滚烫的手,眼眶里积满了泪水。
张发强问王海花:“李慈林怎么不在家照顾冬子呢?”
王海花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
张发强叹了口气:“这个家伙,成天不晓得做什么鬼事,连家也不要了。你说说,四娣失踪了,红棠也不知去向,现在冬子又病了,他难道就一点责任也没有?还不闻不问的,你说他这一家之主是怎么当的!我真是想不明白,有什么事情比家里的事情更重要的呢?”
王海花苦笑了一下:“苦的是孩子哪!”
张发强摸了摸冬子的额头:“还很烫呀,要不快退烧,脑袋烧坏就麻烦了。”
王海花说:“在熬药呢,等他喝完汤药,发了汗,也许烧就退了。”
张发强对阿宝说:“你回去把家里剩下的那点红糖拿过来,药汤苦,放些红糖好喝些。”
阿宝答应了一声,抹了抹眼睛,下楼去了。
如果说游四娣在那个浓雾的早晨的失踪,没有在唐镇人心中引起多大的震动,那么李红棠的不知去向却在唐镇引起了轩然大波。镇街上的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李红棠找到了游四娣,便和她在一起,不回来了。有人说,李红棠一个人进山,碰到西山里的大老虎,被吃得连一根骨头也没有剩下。又有人说,李红棠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和一个外乡男子私奔了,永远也不会回唐镇来了。
唐镇人还对李慈林说三道四,说他在外面有了相好的,根本就不管那个家了……铁匠铺的上官清秋听到有人在他面前说起这些事情,边吸着水烟边说:“你可不要乱说,小心李慈林一刀劈了你!”
那人说:“他敢!难道没有王法了!”
上官清秋神秘地笑笑:“那你有胆量到他面前说去,你试试看,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什么是王法呀?你说给我听听。”
那人听不明白他的话,摇摇头走了。
上官清秋咕噜噜吸了一口水烟,自言自语道:“唐镇的天要变了哪!”
就在这时,他老婆朱月娘气喘兮兮地跑过来,神色慌张地说:“文庆不见了!”
上官清秋瞪着眼睛说:“你说甚么?”
朱月娘泪光涟涟:“文庆不见了,昨天一天都没归家吃饭,昨天晚上也一夜未归。”
上官清秋平常是不回家住的,就住在铁匠铺里,主要原因还是不想见到侏儒儿子,他只要看到上官文庆,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此时,他听说那个鬼怪儿子不见了,呵呵笑了一声:“不见了好哇,好哇!”
朱月娘和丈夫不一样,她特别的心疼儿子,无论如何,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子不见了,她岂能不失魂落魄!朱月娘痛苦地说:“你这个老铁客子,心好狠哪!好歹他也是你的儿子,你就这样恶毒的待他,你晓得他有多可怜吗?我明白的告诉你,如果文庆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你就到姑娘潭里去捞我的尸体吧!”
朱月娘的话说得十分决绝,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官清秋咬了咬牙说:“老蛇嫲,威胁我!”
他还是动了侧隐之心,马上对正在打铁的两个徒弟说:“你们先别干了,快和你们的丈母娘去找文庆吧!”
两个徒弟十分听话,放下手中的活计就走出店门,朝气呼呼的朱月娘追了过去。
上官清秋又咬了咬牙,自言自语道:“这个孽障会跑哪里去呢?我前生前世真的是欠了他的债!他这辈子就是来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