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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尸在周三一大早就进行了。卡米尔在那里,路易也在。
勒冈迟到了,和以往一样,当他赶到法医学院,大家已经掌握了重要信息。不出意外,这就是帕斯卡尔·特拉里厄。一切迹象都吻合。年龄、身材、头发,推测死亡时间,还没算上她的室友,她发誓说认识这双鞋,但是即便如此,这种式样的鞋应该有成千上万。他们会做一个基因测试来确定是不是帕斯卡尔,但基本可以确定事实就是:娜塔莉·葛兰吉杀了他,她先是用十字镐之类的东西给他的后脑勺上来了重重一击(他们把在她家花园里找到的所有工具都遣送了回去),然后她用铲子把他的脑袋砸烂。
“看起来她真的很恨他啊。”卡米尔说。
“是啊,三十几下,至少。”法医说,“我之后可以给你一个更准确的数字。有几下是用铲子的侧面打的,这让他看上去像是被一把钝掉的斧子打的。”
卡米尔很满意。不算满足,但也算满意。情况总体来说和他的感觉相符。这个蠢货法官在场,他只能和他的老伙计勒冈窃窃私语,使了个眼色,压死了嗓音悄声说:“我告诉过你吧,我感觉不到她,这个女孩……”
“我们会做具体分析,但这的确是酸。”法医说。
这家伙被铲子敲了三十多下,接着,凶手,化名娜塔莉·葛兰吉,给他喉咙里灌了整整一升的酸。就受伤程度看来,法医大胆假设:浓硫酸。
“高浓度。”
这的确会产生高强度的伤害,这些产品。身体在一种沸腾的泡沫中以一种和浓度成正比的速度消融。
卡米尔问了一个自从前夜发现尸体以来一直困扰大家的问题:“特拉里厄这时候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他知道这个没完没了的答案——必须等待进一步分析。但这次,法医很配合。
“如果从我们在尸体上发现的痕迹来看,尤其从手臂的程度来看,他当时应该是被绑起来了。”
片刻的沉思。
“您想听我的意见吗?”法医问道。
没有人想听他的意见。所以,自然,他兀自说道:“在我看来,几铲子的敲击之后,她把他绑起来,接着用酸把他弄醒。这不影响她最后还是用铲子把他了结了,如果技巧好的话……总而言之,依我拙见,这家伙死得并不轻松。”
这很难想象,但对于调查者们来说,目前,所谓技巧和方法,并没什么太大区别。相反,如果法医说的是真的,对于受害者来说,用硫酸时是活着还是死了,区别应该很大。
“这对法官来说也很重要。”卡米尔脱口而出。
卡米尔的问题在于,当他有一个想法……他不知道让步,从不。勒冈有一天说:“你真是十足的蠢货!就连猎犬都知道让步!”
“太优雅了,”卡米尔回答,“你怎么不把我比作腊肠狗呢。或者,你看,一只长不大的泰迪?”
不论是谁,都无话可说了。
所以,这时候,卡米尔又表现出他的绝不屈服。从昨天开始,勒冈看他忧心忡忡,有时候,恰恰相反,他又看起来心花怒放。他们在走廊上遇到,卡米尔只说了句“你好”。两小时之后,他进到局长办公室,不肯走,好像他有话要说,但又说不出来,最后他离开了,又有点儿不情愿,然后他看着勒冈,一脸怨念。勒冈有他必需的耐心。他们一起走出厕所(当两个人在小便池边并排而立的时候,就不得不共同面对一个问题),勒冈只是简单地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即“我已经准备好了力气,我可以扛得住”。
就是现在。在露台上,在午餐之前。卡米尔关了电话,表示他想要大家集中精神听他说话,他把电话放在桌上。他们四个都在,卡米尔、勒冈、阿尔芒和路易。自从暴风雨清洗了空气,天气又开始温和起来。阿尔芒几乎一口气干掉了半杯酒,不知不觉又点了一包薯片和一些橄榄,记在买单的人账上。
“这个女孩是个杀人犯,让。”卡米尔说。
“杀人犯,是的,或许,”勒冈说,“等我们拿到分析结果我们或许可以这么说。但目前,这只是推测,你和我一样清楚。”
“即便只是推测,分量也还是相当重。”
“你或许说得有道理……但那又怎么样?”
勒冈想要路易做见证。这种时刻最是尴尬,但路易是上层阶级出身的孩子。他上的都是最好的学校,他有个叔叔是大主教,另一个是极右分子代表,也就是说,他从小就学会说一套做一套的艺术。他还是耶稣会的成员。阳奉阴违,他是老手。
“局长的问题在我看来很中肯,”他冷静地说,“那又怎么样?”
“路易,我以为你会更敏感的,”卡米尔说,“这改变……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