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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毛米正坐在沙发上跟妈妈讨论要给未来的宝宝买什么样的衣服。忍在厨房里做饭。
令毛米吃惊的是,来访者竟然是尹曼教授,和上次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餐会时见面相比,眼前的尹曼神色憔悴,明显瘦了一圈。
毛米心中不禁一阵内疚。
她赶紧把尹曼让进屋里,用英语结结巴巴地向母亲介绍了教授。忍也从厨房走了出来,毛米要去倒水,尹曼微笑着说:“不用忙了。我需要借用你的丈夫几分钟,有些事同他谈一谈。”
忍本想拒绝,但毛米站在他身边,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
尹曼和忍虽然关系不错,但从来没有在办公室和学术会议以外的场合单独相处过。尹曼相当平易近人,平时也常和自己的博士生一起打球,或者在家里开聚会,但忍从来没有出现过。两个人沿着查尔斯街,走进一条狭窄的小路,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尹曼开口说:“那天在霍普金斯医院看到你以后,我就一直想找你聊聊。没想到很快就出了事,也没有机会了。”
忍不动声色地听着。
“我和乌玛是很多年前的同学。乌玛和我提起过你,提起过很多次。我一直试图把自己的私生活和工作分开来,于是从未对你说过这件事。”
忍淡淡地说:“是吗?我跟乌玛也不是很熟,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尹曼微笑了一下:“忍,我一直把你当做我最优秀的学生。虽然我早就知道你和乌玛的关系,但那时候你和冯川教授闹翻,希望我能做你的导师,我还是答应了。我和冯川合作不少,对他的学术想法和人品都很了解。你们之间的矛盾,我更多地站在你这边。”
忍冷笑道:“我和冯川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矛盾。即使确实有矛盾,主要也是因为很可笑的误会。不过,我还是感激你那时候收留我。如果不是你,我或许就要拿不到博士学位回中国了。你原本可以不这么做。不过,我和乌玛没什么重要的关系,就算有,也跟我向你申请研究助手没有关系,我之前不知道你认识乌玛。”
尹曼的脸色有点难看:“你不知道?我以为到了现在这样,这件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忍摇摇头说:“我确实不知道。我认识乌玛的时候,她是陶森大学的老师。我不知道她有什么朋友,她本来也只是很短一段时间做过我的房东。”
尹曼站住了,盯着忍,目光里几乎喷出火来。
“忍,我那天确实去过乌玛家里,但是我可没有杀死她。我绝对不会认罪,不管检方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那就好,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导师是杀人凶手。”
尹曼叹了口气,抱着双肘,低头看着脚底落下的树枝。黄昏的路灯照在他高大的身体上,在青石路面上落下淡淡的影子,看上去暗淡而丧气。
“警察一直追问我删除信件和电话记录的事情。他们说,只有很懂计算机的人才会编那样的程序,逃避警方计算机部门的调查。但你那天出现在医院里接受证人指证,不可能仅仅因为你也是计算机系的。”
“我不知道。”
尹曼沉思了一下,接下去说:“我是一九九○年认识乌玛的,已经有十多年。她的死对我打击很大。我从来没有像爱她一样爱过另一个女人,包括我现在的太太。这么多年,她不仅是我的爱人,也是我学术上的合作者,虽然她的名字从来没有出现在论文上。我欠她太多了,但我们之间的爱超越这些世俗的名誉或者利益。”
似乎是注意到了忍的嘲讽的表情,尹曼补充道:“我知道我太太把很多我和乌玛之间私人的事情告诉了警察,包括论文署名。你可能也知道这些事情,但实情是,不管我如何做,乌玛也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就像我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情一样。她只是想威胁我,逼我离婚,然后和我生活在一起。她已经这么威胁了十年,我们都知道那不会发生,然而我们还是彼此相爱。”
忍没有作声,苦涩的感觉从心底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在他那天听乌玛承认和尹曼的关系时候的感觉。强烈的嫉妒、疯狂、痛苦、甜蜜,他说不上来。忍不善于言辞,当他听见乌玛这么对他说的时候,他很想问乌玛,这个人据说很爱你,但是他跟另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和她生孩子,而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为什么?但是他那时候失去了理智,什么都说不出来。
尹曼说:“乌玛和我无话不谈。她和我说起你,有一段时间,我和她的关系甚至中断了,因为她想试着认真和你相处。那段时间,你住在她房子的二楼。后来,你向乌玛求婚,乌玛也跟我说了。她当时很高兴,我问她,你是不是太年轻了?她说你比同龄人成熟得多。后来你做我的合作者,我很同意乌玛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