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路易丝
我试图在车里跟她说,告诉她我只能在她家待一个小时左右,因为5点我要在亚当课外活动结束后去接他,所以最晚我需要在4点半的时候回去,但她并没有在听。她喃喃着应和,可是却不停地在看仪表盘上的钟,驾着车在拥挤的伦敦街道上飞速奔驰。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她怕错过什么重要电话?她的眉头因为担心而紧紧皱起,只有当我们穿过前门时,她才终于放松下来。这很讽刺,因为这跨过门槛的举动让我觉得有点儿不舒服。我不应该来这儿。完全不应该。
“还有10分钟。”她说着微笑起来,“赶上了。”
这是个很美丽的家。富丽堂皇。木质地板——是昂贵的厚实橡木板,而不是便宜的层压板——铺了一路走廊,楼梯优雅地通向一侧高处。这是一座你可以在里面深呼吸的房子。室内空气凉爽,砖墙老旧而坚实。这座房子已经矗立了一个多世纪,无疑还能再矗立另一个世纪。
我朝一间房间看了一眼,看样子那是书房。窗边有一张桌子,一个文件柜,一把靠背椅。书在架子上排成一排,全都是厚厚的精装本,这里没有休闲读物。后面是美丽的客厅,风格现代,但非常整洁,明亮又宽敞。一切都是崭新的。我的心怦怦跳得太厉害,连脑袋都抽痛起来。我觉得自己像是个入侵者。要是大卫知道我在这里,他会怎么想我?和他妻子喝咖啡是一回事,但是在他家里又是另一回事了。也许他会觉得这两件事情同样疯狂。要是阿黛尔知道我和大卫之间发生的事情,她也会同样想的。她会为邀请我进她家而憎恨自己。她会憎恨我。最糟糕的是即便是在这里,在最让我觉得格格不入的地方,“酒吧男子”依然让我感到很心痛。我不想让他憎恨我。我得把事情都告诉他,我得坦白一切。
上帝啊,我真是个傻瓜。我绝不该让阿黛尔和我之间的事情发展成这样。但是现在我该怎么做呢?我又不能直接走出去。我需要遵守约定留下来吃午餐。而且我喜欢她。她那么甜美,完全没有高傲冷漠的样子。
“就在这里!”
我跟着她进了厨房。厨房差不多有我的整间公寓那么大,也许费用也差不多。花岗岩的台面被擦得亮晶晶的,我看不到任何咖啡渍。阿黛尔举起黑色的诺基亚小手机。在这座豪宅里,它看起来非常反常。为什么她会有一部这么差劲的旧手机?为什么她这么恐慌地要回家?
“你还好吧?”我问,“漏接一个电话有什么大不了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哦,这听起来很蠢。”她的肩膀微微隆起,集中注意力用滤壶倒满水壶,闪躲着不去看我,“是大卫。要是他打电话来我没接,他会担心的。”
我很困惑。“你怎么知道他要打电话来?”
“因为他每天会在同样的时间打电话。他很担心我,就是这样。”
我盯着她看的时候,他们家带给我的不安和大卫带给我的剧痛都烟消云散。这个美丽优雅的年轻女子惊慌失措地冲回家,只是为了接她丈夫的电话?“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一定要在家里吗?他多久打一次?”
“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她说着恳求地看着我,“一天就两回。而且我有手机了,所以我不必一直待在家里。”她是在恐慌或者害怕吗?这仿佛是一记耳光扇在我脸上。关于大卫,我又真正了解什么呢?我不过是凭着一个醉酒的晚上勾勒出了他整个人的性格。一场幻觉而已。我想起他昨天的坏脾气。那也不属于我幻想出来的他。
“那就好。”我说着交叠起手臂,“因为这听起来可不止是一点点头脑发疯和控制欲。”
她红着脸把一些薄荷茶包放进瓷壶里:“他想知道我平安无事,就是这样而已。”
“为什么呢?”我问,“你是个成年人。”电话铃大声响起,我们都吓了一跳。“也许你该忽略它。稍后再给他打回去。”
当时她看着我,瞪着眼睛,满是不安,让我感觉很糟。这不关我事。我微笑起来:“我只是在开玩笑,我会保持安静的。”
她冲到外面走廊里,已经把手机按在了耳边。当水壶停止沸腾,我将水倒进茶壶里。我不能听见每一句话,但要是我仔细分辨,还是能听到一些的。现在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入侵者了,但我控制不住。我太好奇了。这太奇怪了。大卫可能是比她年长好几岁,但是这不足以把他变成某个类似父亲的角色。她的声音向我飘来:
“我没有忘。我现在就吃。我只是刚从健身房回来,就是这样。不,一切都很好。我在煮茶。我爱你。”那声音里包含着什么?她是在害怕吗?很好?还是很尴尬?这太难分辨了。也许这就是他们平常相互说话的方式。我注视着打开的后门,在她回来前快速抽了一根烟。她打电话的时候我没有听到她笑过一声,但是现在她看起来更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