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 1997年8月12日 星期二
我的谎言在我和莱昂之间造成了裂痕,它的毒性玷污了我俩关系中所有好的方面,我感到很内疚,因为这是我年少冲动和自负酿成的苦果,亲吻阿利斯泰尔的时候,我到底在想什么?当他第一次亲吻我时,我感到受宠若惊,似乎自己青少年时期的幻想终于变成了现实,也不由自主地回吻过去,我觉得我是为了昔日的自己——那个瘦削、满脸雀斑的女孩——才这样做的,为了让自己感觉良好、感到被人需要。我真是个白痴。我为此讨厌自己。我所有的不安全感的来源——我的外表、弗兰琪、做弗兰琪的跟班——也是我那一瞬间的疯狂举动的驱动力,现在我为此付出了代价。
幸好我编谎说自己得了肠胃炎,才得以避开阿利斯泰尔,昨天吃午饭的时候,我又得知自己获得了伊令那家出版公司的工作,当我撕开信封,读到那封让我泪流满面的信时,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妈妈跑到门口,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脸上的泪水,然后才意识到这是喜悦的眼泪。我让她和丹尼尔保证,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收到录用信让我产生了再次走出家门的动力,我需要回售货亭上班,我宁愿和斯坦一起工作,也不想回旅馆去。我走到海边,试图消除那种威胁着要压倒我的不安感觉,阿利斯泰尔没有跟着我,周边没有他和他那辆可怕的汽车的踪影,但我仍然觉得自己暴露在外,紧张焦虑。
幸运的是,斯坦说我可以回售货亭工作,我谢了他。终于又可以赚钱了,我得在去伦敦之前攒钱,越多越好。
我和莱昂约在老码头见面,我恍恍惚惚地穿过镇子,做着离开这里的美梦,又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莱昂这个消息,还担心阿利斯泰尔会发现我找到了工作,当然,这意味着我不能告诉弗兰琪,又一个谎言,但我不能冒险,她很可能把我告诉她的事情透露给她父亲。
走在步行道上,我听到一辆汽车停在路边,连看也不用看,我知道那是他,现在是下午两三点钟,海滩周围到处是人——坐在防波堤上享用馅饼或者冰淇淋、在沙滩上晒日光浴——所以我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危险。虽然这里禁止停车,可他还是下了车追过来,真是可笑,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我继续脚步轻快地朝前走,但我知道他会在几步之内赶上我。
“你好,索菲。”他说,来到我旁边,“感觉好点了?”
“好多了。”我说,直视前方,假如他敢碰我,我就尖叫,就在游人如织的步行道上,当着那些善良的老太太和好心的老先生的面,还有年轻的夫妇和吵闹的青少年。
“我猜你不打算回旅馆了。我想你了。”
没必要和他说话。最好不要理他。
“你这是默认了吗?”他说,语气里有一丝懊悔,“真遗憾。”
我继续走路。别理他,别理他,别理他,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我知道你爱我,”他说,“我知道你想和我在一起,索菲,我会等你的。我不会放弃。你收到我送的花了吗?”
别理他,别理他,别理他。
他会一直跟着我走到老码头吗?看到我和阿利斯泰尔在一起时,莱昂会怎么说?
“你知道,”他说,就像谈论天气一样,“我想我通过为你保守秘密证明了我对你的爱。”我拒绝上钩,但他的意图很清楚——敲诈勒索。
我目的地明确地迈着大步,几分钟后,我发现阿利斯泰尔不再和我并排走了,回头一看,他已经落到了我的后面,正站在人行道中央朝我挥手。
“回头见。”他貌似快活地叫道。五分钟后,一辆汽车驶过,朝我按着喇叭,不用看,那又是他。
离开镇中心之后,人群变得稀少了,街道变得更加安静,唯一能听到的只有海水撞击礁石的声音,我担心阿利斯泰尔还在附近,现在他可能把车停在某个角落,坐在里面看着我。当我远远地看到莱昂靠在老码头入口的灯柱上时,松了一口气,那一刻,我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他,然而我担心他接下来的反应,他很可能会把这事告诉弗兰琪,然后她再也不跟我说话,永远不原谅我亲了她爸爸。也许连莱昂都不会理解我,他或许觉得我是自愿勾引阿利斯泰尔的,假如这样的话,不用我向他坦白杰森的事,他就会和我分手。一个接一个的谎言。
莱昂一见到我就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仿佛几个星期都没见到我似的,而不是几天,“你觉得怎么样?”
“还是有点没力气。”我抱着他,实话实说。
“你还好吗?你在发抖。”
“我很好。”我咕哝道,鼻子压在他的皮夹克上,闻到一股来自“地下室”的香烟和干冰混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