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紫晓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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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晓从西部回来了。

灵非怀疑她的生活里定然发生了大事。这可以从许多迹象上看得出来。以前,她最大的爱好是逛商场,她老是买衣服。她说只有在花钱时,她才有一种满足感,才觉得自己活得还有点意思。灵非发现她真的很孤独。但自凉州之行后,她再也不进商场了,她老是恍恍惚惚地呆坐,时而发出甜晕的笑,时而却又叹息。灵非发现,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别人。

灵非甚至怀疑她跟黑歌手之间定然有过肌肤之亲,因为只有性爱,才能使两个邂逅男女的感情迅速升温。否则,在短短的十多天时间里,不可能使她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的。

但灵非的这种猜忌一直没有得到证实。

后来,在紫晓的日记上,灵非看到了她在那段时间写下的几段文字:

与你交往,总有全新的、超强的力量冲击着我原有的观念。这是来自西部的黑压压的龙卷飓风,大漠的飞沙走石的沙尘暴,我感受到中华文明传承下来的一股异常鲜活的生命力、穿透力。真不知哪来那么强的、让人无法逃脱的磁力!原谅我先前的孤陋寡闻(我真是个南方小脚女人)。因为你,除了爱你,还让我对西部这块土地肃然起敬,这是一块培育优秀男人的了不起的大地。

……樟木头空荡荡的,我踏着自己的脚步声回了家,独坐。突然觉得自己像跌落在寂寥无人的空谷里,你消失了,不知去向。多么盼望奇迹出现啊,你那忧郁的眼眸突然跳了出来,说:紫晓,我在呢!

很想写短信,强忍住了。我对自己说,他累了,睡着了,别吵醒他,让他甜甜美美熟睡一觉。可怜的孩子,在外寻觅了这么久,终于找到家了。……坐在床前,凝视他安详的睡态,且用那羽扇,轻轻摇拂,不让霓虹迷离的都市喧嚣、匆促恍惚的旅途风尘、变幻无常的世俗热恼,扰了你的清梦。

我想低声唱戏给你听好吗?丝丝缕缕萦绕耳畔,牵着你梦之舟楫,划回了江南,划回了水乡——

(貂婵拜月)一支清香炉内焚,跪在尘埃告神明:貂婵自小丧父母,自怜身世太飘零。幸蒙司徒来收养,百般垂爱似亲生。遭不幸国事多艰难,梦醉歌舞心不忍。近日里,常见老爷双眉锁,长吁短叹泪涟涟。莫不是,为了董卓乱朝纲,老爷他苦无良谋除奸佞。有心为他解愁闷,只不过女儿家难以去动问。心焦急,意徬徨,无奈何,独对明月诉衷情……

我知道,你不会醒的,就让我痴痴傻傻的一直陪你吧。我在胡乱猜了,你如何对凉州人说呢?说你看上了一个小女子,想把她带回家来做丫头。我都能想象出你说这句话时的复杂神情,含混不清,有点心虚又有点羞愧,垂着头不敢看人们的眼睛,但到底还是说出口了。

打开我记忆的箱子,一道链子一道链子拉开,一个格子一个格子找了一遍,抚摸你留下来的印记,你那古老的经文,那股熟悉的温热的气息扑上来俘获了我,浑身绵软无力,只想躲在林中,闭上双眼,假装熟睡,却瞒不了一颗心要泄密,怦怦怦狂跳,睫毛时不时忽闪……感觉到你的臂膀在用力抱紧,要挤碎我的骨头了……。打开杭白菊,泡了一杯,乍沸的开水直冒白烟,但还是急急吞咽了一大口,瞬间,一股热辣辣的火线直刺下去,烫痛了心,终于也把自己从迷梦中烫了醒来——

窗外,夜色幕垂,空寂森冷,一轮鹅黄色的嫩月,如十五六岁少女般明媚纯静,俯视着我,俯着千万年来,亘古至今绵延不绝的红尘中,轮番上演着一出又一出的故事。此情未变,变了的只是男女主角。演戏的人执手相看泪眼,烟雨濛濛中,王者那纵横戈壁的马蹄声,早已远在天涯了。

2

紫晓告诉灵非,近些年,常昊对她的控制已达到了她无法忍受的地步。她必须定时给他发短信或是打电话,告诉她的心情或是别的。要是有时忘了,他就会打过电话来,以爱的名义,骂她个狗血淋头。常昊对紫晓的所有控制,对是以爱的名义进行的。因为爱她,他才关心她,才在乎她,才骂她,才离不开她。

所以,无论柳莹处在怎样的境况里,常昊的短信和电话都会像网一样罩了来,把她拉回一种梦魇状态。

这次一回家,紫晓就觉得屋里再也没有了她的空间。屋子虽大,但觉得到处都是常昊,都是他以爱的名义对她的干预和侵略。

紫晓叫灵非看了常昊发给她的几条短信:

“你除了一次外,每晚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去什么时候睡,你冷淡得我心有点发寒。”

“很多时候我并不是要对你发脾气,而是愤怒你不懂我的爱。那样我很痛苦焦燥。你不能一次又一次地这样。总这样,我很怀疑我有一天会因此入魔。你好象根本不理会我的爱,每到这时,我就想毁灭整个世界。”